半晌姜知檀才叹息道：“都是命啊，你还比我幸运些，你家那位主母看着是和善人，不比我家那位，拈酸吃醋，心眼小，听说在我之前的几个姨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司家只有一儿一女，都是正房奶奶所出。我们大人不是不知道内宅这些弯弯绕绕，不过是看在奶奶娘家势大的份上，不好计较罢了。”

  姜知檀说着擦了擦眼角，柳春珺也有些难受，姜知檀的境遇比她还要难一些。王印梅虽说时不时给她个冷脸，倒没有太过为难她。孟冬淳生了孩子，王印梅也照应的挺好的。

  “好妹妹，我看你们二爷对你还挺上心的，应该能护着你，你若没有更好的路走，倒不如给他生一两个孩子，虽说不能叫娘，到底是自己生的，心连着心呢。”姜知檀柔声劝解着，柳春珺低低应了一声，心里一片迷茫。

  等司衡派人来叫姜知檀和柳春珺去饭堂吃斋菜，陈朝安也给玉牌开光结束，一起到了饭堂。

  “灵谷寺”是皇家寺院，主持和院监都在陪都僧录司任职，跟官府的往来频繁，陈朝安和司衡都觉得前太子不太可能会在这里隐身，今日来也不过是抱着宁枉勿纵的心态查看一番。

  吃完斋饭，两队人马便在山门前告辞，陈朝安挥别了司衡一行人，附在徐五德耳边小声道：“灵谷寺的院监玄清看过那人的画像，你想办法从他口中问清楚相貌特征，咱们也找个画师画一幅。”

  徐五德精神一振，忙吩咐好手下各自去办事。

  当天夜里柳春珺缠着陈朝安要跟姜知檀单独出去逛逛，陈朝安正好有事，装作不乐意的样子，让柳春珺服侍了他一回，才松口让她去。

  第二日一早，柳春珺醒来的时候，陈朝安已经没了人影。雪魄端了早饭进来，主仆二人刚吃完，姜知檀打发的人便到了。

  雪魄开心的走路都要跳起来了，柳春珺抿嘴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开心成这样。”

  雪魄嘿嘿一笑，“这几日净跟着二爷逛寺庙了，除了看菩萨就是看光头，今儿可算能出去玩会了，我看姨奶奶也高兴的很。”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车马挥动马鞭往约定好的地方驶去。

  “东篱阁”二楼围栏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美艳妇人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看着远去的马车挑了挑眉，问了身边的婆子：“这就是陈大人带来的家眷？”

  婆子撇了撇嘴道：“说是家眷，不过是个姨娘，小凤跟她那丫头聊过几回天，她姓柳，今年年初才进的陈家，还算得宠，不过还没有子嗣。”

  妇人点点头，“陈朝安倒有艳福，听说这是第五房姨娘了？”

  婆子继续道：“是，不过听说其他几个基本就是摆设，陈大人如今最宠这个柳姨娘。”

  妇人摸着猫咪，没说什么，轻笑一声，顺着走廊下楼去了。

  马车里，雪魄早就忍不住将车帘掀开了一角，兴奋的瞧着外面热闹的街景。

  道路两旁林立着鳞次栉比的店铺，各家招牌、幌子招摇着，朝阳辉光里，各色买卖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拍手叫好声……整条街道洋溢着欢快昂扬的气氛，仿佛人间本就是这样的热闹喧嚣，并没有什么苦闷烦躁。

  街边一个摆摊卖荷花的小姑娘，瞥见车帘后面的女眷，笑着招呼了一声：“姐姐买花呀。”

  雪魄跟她对上眼，不好意思不买，再看她篮子里荷花水嫩红颜，尖尖上还挂着露珠，心里也喜欢，爽快的掏钱买了四枝荷花。

  “怎么买了四枝呀？”柳春珺故意逗她道。

  雪魄抱着荷花憨憨一笑，“两位姨奶奶、我还有姜姨奶奶身边那位小巧姐姐，不正好是四人嘛，一人一枝。”

  柳春珺挑了一枝荷花拿在手里把玩，笑着说道：“今儿可让雪魄破费了呢，回头咱们逛街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我买给你。”

  雪魄听了大喜，将柳春珺好一顿夸，主仆两人嘻嘻哈哈说笑了一路。车子到了一间茶楼停了下来。

  柳春珺刚出车子，头上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她抬头去看，正撞上姜知檀的笑脸，手里捏着一块梅子，咬着唇直笑。柳春珺指了指她，跟着笑起来。

  “你还是姐姐呢，这样捉弄我。”柳春珺到了茶室里，伸手要掐姜知檀一把。

  姜知檀闪身躲开，两个人你追我躲，很快笑成一团。

  小巧攥着雪魄递过来的荷花，有些感慨道：“我们姨奶奶好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雪魄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我们姨奶奶也是呢。”

  姜知檀叫了一壶江南凤团雀舌牙茶，又点了四样茶点，分别是搽穰卷儿、玫瑰糖糕、流心红李子、盐渍枇杷果。

  姜知檀又喊了小二上来，叫了唱花鼓调的女子过来。不多时，两个年轻的妇人上来了，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样貌平常，穿着蓝色的布衫，一个腰上系着小鼓，一个手里拿着小锣。

  二人对着姜柳二人行了礼，朗声道：“奶奶们好，奴是尤氏，这是我小姑子闵氏，我们姑嫂二人为奶奶们献艺，请奶奶们点曲。”

  姜知檀和柳春珺听了声音互看了一眼，怪不得能吃这碗饭，声音如出谷黄鹂，清亮响脆。

  “姐姐点吧，我还是头一回听花鼓调，不知道点什么呢。”柳春珺道。

  姜知檀点点头，看着妇人道：“就唱《姑嫂对唱》吧。”

  尤氏和闵氏听到姜知檀点了《姑嫂对唱》，便左右站定，开口唱了起来。

  这出戏讲的是小姑子思春，大嫂子调笑的段子，诙谐有趣，尤氏和闵氏唱的也好，逗得头一回听的柳春珺笑得喘不过气来。一旁坐在矮凳上的雪魄更是笑得从凳子上掉下来，捂着肚子直喊疼。

  等两人唱完，小巧送上了封赏，姑嫂二人谢了又谢。临出门前，小姑子闵氏不住回头，多看了柳春珺几眼。

  柳春珺只顾着那拿帕子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倒是姜知檀看了个正着，招手叫道：“回来，你盯着我妹妹看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闵氏一个激灵，忙摆手道：“奶奶息怒了，我只是觉得另一位奶奶有些面熟，很像一位故人罢了，奴知道错了，奴这就走。”

  柳春珺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声音颤抖道：“别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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