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珺不动，往后又退了两步，“不必麻烦三爷了，我若想写，自己会写。”

  陈维安上前一步堵着她的后路，盯着她的眼睛，“我个子高，挂得稳。”

  四下无人，远处只有几个僧人走过，钟鸣声嗡嗡传来，轰得柳春珺心烦意乱，败下阵来。她也不去看陈维安，敷衍道：“那麻烦三爷帮我写一张，求自在。”

  陈维安终于露出笑脸，迈步走向石台，取了一张丝带，提笔写了一行字，边写边在心里念叨着：“求自在，她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在二哥身边并不开心？”

  写完之后，他拿过来给柳春珺看。

  “信女珺珺求自在”。

  陈朝安从方丈室出来，在观澜堂没看到柳春珺，朱武说她往藏经阁这边来了，陈朝安也往这边来了。正好看到陈维安伸长了胳膊往树上挂着彩带，不时看两眼柳春珺。柳春珺虽避在一边，到底离得不远。

  陈朝安脸色沉了下来，快步走到了树下。

  “二哥，你来了。”陈维安自然的打着招呼，柳春珺听到声音也忙转过身来，应了上去。

  “你们在这里所什么呢。”陈朝安声音沉沉，似乎没什么情绪。柳春珺心跳如雷，害怕他看到那根彩带。

  “弟弟明年不是要秋闱嘛，写了一条祈愿福带。”陈维安说着，指了指树上一根彩带。陈朝安看去，果然是求高中的。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求佛倒比看书有用？”陈朝啊似笑非笑看着陈维安。

  陈维安嘿嘿笑着，“求一求又没啥坏处，万一佛祖正好照应到我这里了呢。”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家吧。要不要跟着二哥的马车走？”陈朝安看着陈维安。

  陈维安道：“不必了，从前二哥笑话我坐车，我如今也骑马出行了，二哥倒开始坐车了。”

  陈朝安笑笑，揽着柳春珺走了。

  陈维安看着一行人慢慢消失在山门，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二哥就是这样，自己的东西别人连看都看不得。他真想知道若是柳春珺知道了自己入府的真相，还能不能心甘情愿跟着他。若是柳春珺宁死也要离开，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发狂。

  一路上，柳春珺竭力保持着若无其事。陈朝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捏着手上的串珠转动着。两人回了家吃饭，洗漱，上床睡觉，一切就和平时一样。

  睡到半夜，陈朝安突然翻身坐起来，让人去喊朱武，他在书房等着。朱武从床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去了书房。

  “二爷，出了什么事？”朱武喘着粗气问道。能让陈朝安半夜叫他起来的，必定是大事。

  陈朝安踌躇了一会，眉心拧成了一团，朱武心里猜测只怕那件大事有了什么决断。

  “你去金山寺那棵祈福树下仔细查找，看看有没有柳姨娘写的祈愿福带。”陈朝安说着。

  朱武差点摔倒，二爷半夜三更叫他起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陈朝安看着朱武的面色，有些不悦，厉声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许让第二个人知道！”

  朱武搞不清原由，不过他可不敢抗命，只得马上就出发。刚走了两步又被陈朝安叫住：“罢了，深更半夜去找就得打灯，更扎眼了，你明儿天亮了悄悄去寻吧。”

  朱武苦着脸道：“二爷这是拿我开心呢。”

  陈朝安挥了挥手，“滚滚滚。”

  朱武一溜烟跑了，陈朝安一个人在书房呆了一会，想起蔡牧前几日跟他要一本仇骐的山水画册，这会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打了灯去找书。

  他记得画册之类的书册都是放在第一排书架的最后头的，走过去果然找到了那本山水画册。

  刚要走，就看到那本暗红色书皮的《花营锦阵》胡乱放在书架上，似乎被翻动过。陈朝安心中一动，难道是珺珺过来翻看过？

  这些香艳的画册都是他年少时收集的，内容虽淫秽，画工却了得，他一直没舍得扔。

  “带回去跟珺珺一起看，再模仿其中的姿势……”陈朝安想着，心猿意马起来。

  今夜正是雪魄值夜，陈朝安来了书房她是知道的，提了一壶茶往书房这边来了。

  “二爷喝口茶，找什么书呀，非要半夜找，可惜奴婢识字不多，不然就能帮着二爷一起找了。”

  雪魄叽叽喳喳说着话，在书案上倒好茶，就看到陈朝安抱着两本书过来了。

  “上回三爷过来找书，奴婢不识字，还是姨奶奶帮着找的。奴婢已经开始学认字了，现在认识二十多字了呢……姨奶奶说……”

  陈朝安捏着茶杯  手不由用力，声音暗哑问道：“你说三爷来过爷的书房？”

  雪魄点点头，“就是二爷生辰那日，二爷出门去了，三爷只好自己找书。后来我去把姨奶奶叫来帮着一起找的，姨奶奶很快就找到了。”

  陈朝安嗯了一声，“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在？”

  雪魄一愣，觉出不对劲来，“怎么可能啊，我也在啊，院子里还有流翠、秀华两个小丫头呢。”

  陈朝安不说话，低头看了看那本《花营锦阵》，究竟是珺珺看的？还是三弟看的？还是他们一起看的呢？

  第二日一早，陈家外书房里，陈朝安捏着手里的福带，手指用力，恨不得碾碎了它。

  “珺珺”！“求自在”！

  陈维安那笔走游龙的笔迹耀武扬威在陈朝安面前招展着，陈朝安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掉心里刚才那股想杀人的戾气。

  “来人！”陈朝安喊了一声。

  朱武站在门外听到这声吩咐，有些心惊。他从祈愿树找到那根丝带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三爷长大了，胆子也大了。

  “你去。”朱武指了指小六，小六苦着脸：“头，我怕……”

  朱武板着脸，“怕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快点进去吧。”

  小六战战兢兢进了书房，瞥了一眼陈朝安的脸色，吓得赶紧低了头等吩咐。

  “去，给爷拿一个火盆和火折子来。”陈朝安的声音听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怒气。

  小六如蒙大赦，赶紧退出去找火盆。

  火烧起来，陈朝安把福带扔进去，看着它一点点湮灭在火焰里，心中恶气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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