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凝视陈寒，似乎亟待他的解答。

  陈寒愈发感到这位少女绝非凡俗之人，其举止更像是在试探他修道路线是否相合。

  她是在探查他的道心立场，是否匹配。

  寻常的仙门弟子，因常年居住在深山秘境之中，鲜少能有如此明晰的逻辑思维。

  因此，他对眼前的这位公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即便她身为公主，却并不像是个不懂世故之人，确实引人玩味。

  "陈真人，你原本希冀通过此举令天下黎民皆得福祉。

  然则在你主持的这场变法之中，非但未能确保织布行当的利益，反而令其承受莫大苦难，甚至不惜以身赴京，欲与你同归于尽。

  你是否认为你所做的这一切，仍可被视为善举呢？"

  如此犀利的问题使陈寒认识到，少女的每一问皆带有深深的洞察。

  换做他人，他或许不予理会。

  然而此人可能将成为他修行路上的终身伴侣。

  虽然她的姿容之美超乎了他的预料，令他惊讶不已。

  但如果她对他的观念持有异议，婚后难免矛盾丛生。

  故而，他决定向她阐明心意。

  陈寒轻品了一口灵茶，娓娓道来："修道一生，平淡无奇的日子易如浮云过眼，唯有艰难困苦才能刻骨铭心，长久铭记。

  正如当前之事。

  我为民众生活的改善付诸无数努力，无人铭记在心。

  但一旦有所差池，世人便视我为罪孽深重之人。"

  听闻此言，对面的少女微微一愣。

  她细细品味陈寒的话语，察觉到陈寒实际上是在暗讽她这类人群。

  其潜台词似乎是：你们这些人，只会背后议论纷纷，而对于我付出的众多善举，为何无人铭记于心？唯独在我宗门外发生的那一桩悲剧，却被众人牢记。

  少女亦觉此事确有不公。

  "世间人多数抱持此种观点。"

  "那姑娘你呢，你怎么看？是否也认为这一事足以抹去我过往的一切努力与付出？"陈寒追问。

  "我……"

  陈寒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的世界："我陈寒从不自诩为贤良之辈，更无意去做那所谓的善人，修善之路太过疲惫，我行事向来随心而动。

  我愿让更多众生享受安宁之福，愿助大明仙朝走向正轨，为此我不顾一切地前行……就这样做了。"

  对于途中会给多少修士带来不满，那已是他人之事。

  毁誉参半何足挂齿，功过自会留待后世仙道评说，又何必在意当下世人的眼光？”

  当陈寒这般言说时，姑娘愣住了神。

  这般解释，她未曾耳闻。

  同时莫名地感到，陈寒此举实在令人同情至极。

  “如此行事，你难道不会觉得憋屈吗？分明做了诸多大事，然而世人皆不解，甚至还想加害于你。”

  姑娘问道。

  “听你的言语，如今便是对我抱以同情之情，认同我之理念？仅此已足矣。”陈寒回应道。

  姑娘震惊之余，暗自思量，此人胸襟究竟有多么广大，竟能够包容世间的种种毁誉。

  他毫不在意他人的观念。

  这需要多么宏大的胸襟啊！

  “公主殿下，这般解释你觉得可满意？”陈寒淡笑而语。

  姑娘微微一愣，忙避开陈寒的眼神：“你说什么呢，我……我并非什么公主……”

  陈寒朗声一笑：“公主殿下，若你下次真的有意掩饰身份，应当如寻常人一般前来品茶才对。

  甫一出现便清理闲人，还能精准掌握我的行踪，这等手段唯有那些修炼入圣的禁卫军——锦衣卫，方能做到。”

  寿春公主见自己的伪装被陈寒识破，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你猜得没错，我正是寿春公主，那你又能如何？”寿春公主既然已被识破，索性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陈寒微笑着调侃：“倒也有趣得很。”

  寿春公主略有羞涩之意。

  “父皇曾言要为我们牵线搭桥，心中不甘，总想亲自试你一番，方能心悦诚服地委身相许。

  今日看来，你并未让我失望。”寿春公主依然保持着那份傲娇。

  陈寒轻蔑一笑，并未过多言语。

  “你不觉得这种基于权谋的联姻，对你而言显得有些不公吗？

  倘若我并非善类，那你这一生恐怕都要因此而黯淡无光。”

  寿春公主坐到凳子上，向外瞥去。

  随后说道：“那对面的楼阁之中，或许就有位待字闺中的少女，在期盼着她的如意郎君。

  她不知未来的夫君究竟是何模样，但她深信双亲定会为自己觅得门当户对的佳偶。

  然而我们这些宫廷之人，却无法如常人般自由选择，但凡父皇觉得某人有所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犹豫地赏赐闺女给他。

  表面上说的是，我皇家与你结成了亲家，你应该欢喜无比，有何所求尽管提。

  实则却是拉拢、监视，是吧？

  对于我们又有何选择的余地呢？”

  她的眼底不禁泛起一抹薄雾，显然是感到了自己命运前程无法自主掌控的无奈。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陈寒：“只是经过今日的一席交谈，我反而觉得自己颇为有幸。”

  陈寒凝视着她。

  寿春公主接着说：“至少在我看来，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能嫁给你，我想我是幸运的。”

  陈寒并未反驳，反倒开口道：“那么对我来说，是否幸运，就尚未可知了。”

  "汝……哼！"

  仙乐飘渺，两位修士之间的交谈充满了神秘的和谐，彼此间已然达成某种共识。

  陈寒凝视着寿春仙子，见其为了与他会晤显露出不惜耗费修为的决心，面上闪烁的坚定目光令他内心深感欣赏。

  寿春仙子侧首看向她的未来道侣，这次深入的交流令她难以忘怀，她亦对此感到极为满意。幸亏她的尊父慧眼识珠，为自己选定了一位值得信赖的伴侣。

  两人都对对方抱有极高的认同感。

  "话说回来，如今既有人陨落，贤弟有何打算？你的门下弟子竟被天刑司拘捕了。"寿春仙子忽然将话题引回至正事。

  "不妨让我代劳，助你从天刑司中救出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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