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偷家
董卿蓝今年三十九岁,一辈子闷头搞研究,跟人干架的经验屈指可数。他就是天生不喜欢那种场面,也不喜欢面对没头没脑的暴力冲突。但吊诡的是,他是幻系天赋者!可又由于不喜欢,这个天赋等于零。
董卿蓝真是喜欢搞科研,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在璇玑台的时候,每当有人说,他幻系天赋其实高于蒲瑾,他都要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关在屋子里摔东西,骂骂咧咧,绝食抗议。
不过对外倒是没展露过这暴躁的一面了,董卿蓝一直都温温和和的。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后来严重到只要看见蒲瑾做实验,他就开始恍惚、犯病。
于是就什么都抛弃掉了,抛弃了之后感觉也没那么遭。上面有茉雁府罩着,他可以一心扑在实验上,除了工作之外,其余的都嗯嗯好好,随便随便。
这样的日子过了九年,人们就自然忘了,董卿蓝是二十岁就使得动镜夜琴的幻系宗师!而且就连当亲眼看见他使用镜夜琴的时候,人们都不大想得起这神器意味着什么。
所以不怪李岚,长生天的圣骑士也没把董先生当回事。
一曲《天魔乱舞》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灌满半位面的每一处缝隙。气势磅礴和幽微诡秘两种曲调融在一起,又分别侵入不同圣兵的意识海,搞得他们敌我不分,冲自己的同伴拔刀相向,斗成一团!
章四娘等圣骑士也都难逃魔音灌耳,他们抗性稍强,但也是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不长眼的刀剑,挂了彩,又难以保持平衡。董卿蓝只弹了三十个音,就发现抗性最弱的是陈冰,于是灵络锁定了他穷追猛打,在章四娘努力维持清醒的时候,陈冰已经和冯将军打得两败俱伤了。
董卿蓝还坐在他办公室里,拨弄琴弦的表情是三分苦恼,七分低迷。自己这边的人全部关在隔音的琴房,守着蒂依然的石舱和几座小山般的研究资料,抱元守一,默念清心咒。他们在等董卿蓝变调,就要召唤亚种把潇康和游军调来。
有人闭着眼睛说:“是不是潇将军来了,皇帝才会来?”
有人道:“也有可能董先生自己就把外边的人解决了,是皇帝不得已先来呢?”
“不管谁先来,我们都得第一时间逃走,谁对上皇帝都没胜算。”
“也不知瀞和城那边抓到涅狄没有。”
“哎,还说蒲先生死了呢!但我看董先生不太开心的样子。”
“是不开心啊,自从攻破涅狄的摄魂屏障,把崩玉和空间构术倒出来,董先生就不怎么笑了。”
……
《天魔乱舞》中曲,广场上、建筑里,尸体横陈,鲜血四溅。陈冰的精神力被琴声激发,力量也水涨船高,竟把年迈的冯将军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章四娘放弃唤醒这两个人了,点出一百多个尚且清醒的圣兵,退到半位面的边缘处,然后组织远程攻击对那片建筑轰炸。不过只有第一波攻击有效,董卿蓝的灵络找到章四娘,她后边的火球全打偏了。
“可恶!”章四娘一直没等到潇康来,现在就回去向皇帝求援也太丢人!但这时天上一个球状物划过抛物线,洒下鲜血淋漓,赫然是冯将军的人头!
然后陈冰咆哮三声,刎颈自尽了。
“……”章四娘怒喝,发动乾坤搬运遁走!
“终于走了。”董卿蓝说着松了口气,琴声变调。
琴房里的人如蒙大赦,马上准备令牌,在外边甬道上清出空地。
“太狭窄了。”董卿蓝的声音从天而降,神祇似的,回音隆隆,“潇将军带五百人来,去广场吧。”
技师们面面相觑,倒不是不想去,可怕被天魔乱舞控制住,都跟缩头乌龟似的不动弹。一个叫莫空凛的技师说:“先生,收收神通!潇将军的人来了只怕也受不住啊。”
董卿蓝没办法,将琴音减弱,领域回缩,只针对那些残余的圣兵。
莫空凛这才跑了出去,兜里揣着十块令牌,灵络钝化为防护罩,见广场上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圣兵。就是这时他没注意,一个黑腔就在自己身后打开。
涅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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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乱舞?”涅狄的幻术抗性不弱,调动防御盾茧,天视捕捉到领域薄弱处,飞身闪入那建筑里。
此时在的他眼里,场面就更混乱了。他是知道南疆和皇帝闹掰,茉雁幽煌早前安排三个基地的人把重要的东西悄悄运走,现在是打起来了么?
涅狄只顾得往自己身上叠加抗幻的术法和伪装,消除灵压,天视反追踪董卿蓝的感知观测点,尽全力避开。
——但董卿蓝本人现在在哪里呢?
涅狄下意识地朝董卿蓝办公室去,拐弯后一脚踩到一个人,吓得他心跳骤停。前面一条通道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圣炎禁军的尸体,有几个活着的眼神迷离,口中呓语不断,像是疯了。
涅狄冷汗直下,靠墙呼哧呼哧地喘气,心想董卿蓝的战斗状态,他好像还没见过啊。
——恐惧。
——对强者的恐惧?
涅狄咬破舌尖,强制自己大脑放空,甚至关闭光学视觉,将天视开到最大,变成一个活体扫描仪,整个基地里里外外尽收眼底。
很快,他看到了董卿蓝,正想该怎么趁乱出击,但又发现广场上居然有人在开黑腔,出来的赫然是黑水渊战神!
潇康走出几步站定,朝涅狄这个方向望了望,举起噬神蓄力,整个枪身化为耀眼夺目的金光,瞬间爆散。
——噬神·舞踏!
基地的建筑被开了一个大洞,即便涅狄全速闪避,可还是被舞踏的冲击波打飞出去。
一时间城毁楼塌,圣兵们死的活的都是血肉横飞。涅狄也被压在房梁下,肋骨断了不知几根,晕眩之际,董卿蓝的琴音找了上来,如泰山压顶!
“……!”涅狄顽命相抗,心想这也太快了吧?
所以说董卿蓝和潇康双双持有神器,跟他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即便董卿蓝收缩了幻术领域,但琴声所至之处他都能监控到。涅狄其实一来就暴露了,董卿蓝心里为难,就把超远程灵犀咒藏在琴声中,连接潇康,给他指了个方向,然后把涅狄一招解决。
这些,涅狄隐隐约约想到,只感觉意识越发朦胧。他是多么的不甘心啊?却还能听见董卿蓝在说话——
“好歹是我徒弟,你下手那么重干嘛?”
潇康说:“少废话,赶紧走!”
琴房里的人们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就着广场上停留的十头亚种虚兽整装待发。幸好,半位面虽然隔绝灵子联系,但通讯术不受影响,他们准备好了就可以让虚夜宫的人把这些虚兽召回去。
——虚夜宫,是雍谦借六皇子琾逸山的血盟,打开的半位面基地。
也就是南疆自己的据点。
完圣体计划的资料、器械材料、蒂依然的石舱,还有被游军挖出来敲晕的涅狄,都迅速被转移到了广场上。五百游军为他们护法,结成战阵。武装好反膜的技师们带着“货物”,匆匆忙忙连接虚兽。
董卿蓝也准备走了,《天魔乱舞》曲终。半位面骤然安静,反差感主导了空气中细小颗粒的沉浮,每个人的心跳都似乎漏了一拍,潇康也不例外。只见董卿蓝抱着镜夜琴飞出来,和大部队汇合。
潇康抛出无面者基地的钥匙,那五芒星徽章,给董卿蓝看了一下,问了句绕口令似的话:“在半位面是不是不能直接转移到别的半位面?”
董卿蓝讶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李岚死了?”
“……”潇康直着眼睛瞧他。
董卿蓝才说:“呃,是这样,镜面空间嵌套,乾坤搬运就……”
潇康打断:“那出现空间裂缝的时候发动行不行?”
董卿蓝也不以为忤,想了想,“理论上是可以的,相当于……”
潇康抬手,但这次不是不耐烦,而是见到广场对面的景物发生扭曲。他的战斗本能被激发,噬神枪发出兴奋的嗡鸣!
董卿蓝则是倒吸一口凉气。
四个人现身!其中包括负伤的章四娘。为首的老者头戴金冠,身着黄袍,汹涌的圣咒之气带起一阵狂风,让虚兽们惊恐万状地惨叫起来。
“护法!”潇康大喝。
前排的游军们整齐划一地砸碎手里的黑瓶,极致浓郁的瘴气升起黑色的大幕,隔断皇帝的圣咒冲击。
潇康化为一道闪电直射皇帝所在!
他大概是数百年来第一个敢于冲向圣杯的人。
董卿蓝是那种在不工作的时候,会被气氛带跑偏的软性子,这下再是畏战也得打了。他为潇康护法,哐哐扫弦,琴声如雷鸣一般浩大,速度和力量的增幅往潇康身上疯狂叠加,又传递着命令,叫那五百游军挡住章四娘等圣骑士。
刚刚安静下来的半位面猛然激起惊涛骇浪!董卿蓝控场,潇康与圣杯直接对冲、五百游军的人潮包裹了圣骑士时,十头虚兽仰面落入黑洞!
——虚夜宫的人很靠谱,及时召唤了他们。
而这一刻电光火石,董卿蓝一边往敌人身上叠加时间错乱的幻术,一边又在想潇康刚才的问题,后知后觉,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当机立断,给潇康打了一个信号,掉头钻到最近一头虚兽的肚子里去了。
轰——!!
风虎啸和圣杯防御场相撞,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黑白闪电,冲击波荡开后整个基地的建筑被碾为齑粉。游军和圣骑士都被掀飞,死伤不计。
然而潇康这一击,其实是冲着皇帝身上的钥匙去的,那是一枚玉佩,毁了钥匙就能直接毁掉半位面!不过圣杯不愧为当世最强,潇康全力一击都没能撕破它的防御场,被绵绵不断的巨力反弹回来。
不过皇帝的视觉还是被董卿蓝干扰、延迟了一瞬,还停留在刚才!他以为那些技师还没带走蒂依然,于是闪身与潇康擦过,千佛掌在空中勾勒一只擎天巨擘,往之前的虚兽所在处拍去。
当代皇帝抗毒,却心魔深重,易受幻术侵绕。潇康心里给董卿蓝点了个赞,燃爆灵力,将噬神的震动能量凝缩于枪锋极致的一点,释放出去便是切割空间的射线!
——裂空。
倒扣的穹顶是蓝灰色,如水球一般震动、凹陷,被裂空斩投下一道笔直的伤口。黑腔紊乱到极点的重力奔流倾轧而下!
皇帝被一股引力捕捉,拉到一边,才发现千佛掌扑空,大梦方觉!回头就看见空中的潇康正在发动乾坤搬运。
皇帝目眦欲裂,手中一杆流光溢彩的标枪由圣咒凝成,破空而去。
有没有咬中目标,谁也没看清楚。它爆炸后空余残响,连带着半位面坍缩的声音,隆隆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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