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人猜测大军被抓是不是与前阵子秋丫家柴禾垛着火有关，因为他们两家毕竟有矛盾，大军两口子又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等听了青富的一番告诫，他虽然没直接说大军犯了啥事，但大家根据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推断——大军犯的事儿肯定跟偷盗有关是没错了。

  看来‘三只手’也不是好当的，没把媳妇搭进去，全凭了青富这个村长抗硬。

  以前穷的叮当响时夜不闭户的日子、随着人们的生活逐渐改善算是结束了，如今盗贼有的偷了。

  这种说好不好，将将吃饱的日子，一些不满足于现状的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李月桂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望着被翻的一片狼藉的房间，又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个记录偷盗进账的笔记本。

  庆幸大军在危急时刻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把东西藏到了这里，才没被发现。

  不知道大军犯的是里面列出的哪一笔？会被定多大的罪？啥时候被放出来？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李月桂坐在那里迟迟没起身，一颗心就像树梢上最后一片干枯的叶子，被寒风吹落，飘飘荡荡地坠向万丈深渊。

  突然，她想到了自己放火的事，当时是压下去了，如果按照长贵的说法报官，肯定就是这样的场面，不禁又惊出一身冷汗。

  别看偷人她在行，对于偷窃，她原本是不屑的，她希望大军拿回来的钱都是光明正大凭本事赚的，那样才有面子。

  不过跟大军生活了这么久，已经被渐渐同化了，不管钱是怎么来的，她并没控制住追求物质享受的欲望，对金钱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大军的感情。

  嫁给农夫攘化肥，嫁给铁匠抡大锤，嫁给屠户翻肠子，嫁给小偷你就是贼，这话说的不错。

  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原创，活着活着就成了盗版。

  ……

  冬日的清晨，淡淡的霜，薄薄的雾，远山，树木，低矮的土坯房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还有偶尔飞过的几只灰褐色的麻雀，所有的一切都卸去了彩色的妆容，构成一幅原色山水画。

  生活不必太清楚明白，云里雾里何尝不是一种美？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冻手冻脚出不去屋了。

  吃过早饭，秋丫清理了一下书包，把几个已经用完的作业本丢弃在炕上，背起书包匆匆上学去了。

  外面天寒地冻，秋丫娘不上班，秋生很多时候都是在炕上自己玩耍，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从糊在墙上的报纸里找寻认识的字。

  因为秋丫用过的课本，都被老师收上去、给低年级学生再次利用了，所以秋生没有书可看。

  秋丫娘把秋丫不要的几个作业本摞起来，准备给秋丫爹做抽烟纸用，见其中有一本作业是用铅笔写的，反面还可以用，打算放到一边，给秋丫做演算本。

  秋生见了，拿起来翻弄了几下，问道:“娘，这个本子我可以用它来写字吗？”

  “当然可以，我们秋生要开始学写字了吗？”秋丫娘对于秋生的好学，向来鼓励。

  “嗯，娘，我要把认识的字一个个都写到这个本子上。”秋生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好！写完了给娘看看。”

  秋生拿起姐姐用过的铅笔头，看着墙上的报纸，寻找着识过的字，然后把本子按在墙上，照着一笔一划地认真写起来。

  ‘娘，这个字姐姐教过我，可是我忘了念什么？”秋生指着墙上问母亲。

  秋丫娘凑到跟前，顺着秋生小手指点着的地方看去，见是一个‘天’字，随后说道:“奥，这个字念‘天’。

  “哇！娘！你真厉害，对了，就是天上的天。”秋生指着窗外的天空兴奋地说道。

  接着秋生又问了几个姐姐没教过的字，可是秋丫娘端详半天也认不出来到底念什么。

  秋生显得很失落，憋闷了一会儿，突然站在炕上把一只手高高地举过头顶说道:“娘，你都这么大了，还有这么多字不认识。”

  然后又把手放下一大截，接着说道:“姐姐才这么大，比你小好多，可认识的字比你多。”

  秋丫娘惭愧地回道:“秋生说的对，娘没出息，怎么就没多念点书呢？”

  “那你怎么不好好学呢？你看我，每天都能跟姐姐学好几个字呢！以后我还要学算数。”

  秋丫娘若有所思:是呀！如今儿子都比自己强了，快赶上自己认识的字多了。

  “娘，你跟我一起学吧！娘那么厉害，啥都会做，保管学的快。”秋生用母亲夸奖他的话反过来鼓励母亲。

  “好呀！虽然学校不收娘这么大的学生，以后秋生好好学，娘不会的也可以问你。”

  “太好了，我可以当老师了！那咱俩现在就开始吧！”秋生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行吧！”反正也没什么事，秋丫娘坐在炕上，充当秋生的学生，娘俩开始上起课来。

  秋丫娘心想，自己咋也能撵的过一个几岁的孩子，以后秋生学什么，自己也紧跟着，这样秋生有兴趣，自己也能多掌握点文化知识，

  那天跟桂花在西山榆树林，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念点书？以至于成了‘睁眼瞎’。

  快中午了，秋丫娘接到厂里的通知，后天上班。简直太让人振奋了，自从那天听长贵说厂里要开工了，她无时无刻都在等消息。

  终于盼来了，恨不得马上就骑上自行车去上班，还是厂子里考虑周到，提前通知，肯定是为了职工们有充足的时间把家里的事安顿好。

  这么长时间没上班了，大家都有一些其它的事情。秋丫娘赶紧在心里过一遍，看看家里都有啥事应该尽快完成。

  午夜，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人们的鼾声中悄悄地飘落下来，好像怕惊醒了人世间的好梦。

  早晨醒来，让人感觉静的蹊跷，好像一根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听的见，拉开窗帘，呵！下雪了！外面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整个大地都被严严实实地覆盖上了，所有的一切都蛰伏在一床厚厚的羊毛被下面。

  好在人们为了迎接暴风雪天气，早已做好了准备，囤积了可以满足整个冬天的物资，土坯房里只要烧上炕，生起火炉，不一会儿就会温暖如春。

  如今的光景已经比原来好太多，这样的天气，很少看见干产穿着棉衣、鼻涕冻的老长的淘气包们在大街上疯跑。

  大人孩子出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棉鞋手闷子围脖一样不少，穿的跟棉花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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