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全部的幸福？

  不不不！

  这一定是闻溪春骗人的话。

  闻溪春看似寡情少欲，实则将一腔热血都献给了道和剑。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令闻溪春感到幸福，那一定是她的道和剑。

  所谓的我能令她感到幸福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说辞。

  是她用来自我解释为何对我深怀执念的一个借口。

  “闻溪春，你真的懂幸福吗？”

  “安安，和你在一起，我便很幸福。”

  “即便没有剑，即便无缘大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能幸福吗？”

  闻溪春忽然弯腰，倾身贴近，炙热的呼吸吐落在叶轻舟柔嫩的肌肤上，烫得她发晕。

  “安安，你又为难我。”

  “闻溪春，为难你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要对我有无休止的欲望。”

  “是你自己不能爱我却非要来爱我。”

  “是你自己恨不了我又做不到遗忘。”

  “是你自己爱我浅薄却要我长相思。”

  “是你自己明知不可长相守还继续。”

  “是你自己贪恋欢愉又不肯放手爱。”

  叶轻舟凄然一笑，“闻溪春，你总是表现得出一副对我情深似海的模样，可你连不伤害我都做不到。”

  “你说我是你全部的幸福，可如果没了剑和道，你真的会幸福吗？”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自欺欺人呢？闻溪春，你告诉我。”

  闻溪春伸出手，欲为她抹掉所有哀伤与悲戚的泪水，哑声道，“安安，你别这样，我看着心里难受。”

  叶轻舟躲过那只手，那只温暖的手。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总不肯放过我？”

  她不懂，就算她们在某个时空，当真情深意浓过，相爱相杀过，可一个陨落，一个成神，明明口中常相怨，却还要生吞骨灰与己同存，又要耗尽所有缘分来做一场梦，何苦呢？

  叶轻舟泪眼涟涟地看向眼前的闻溪春，或者说是天外天的战神——掌握杀戮法则的朱厌。

  一开始，叶轻舟也以为这是未成神前的闻溪春。

  可未成神的闻溪春的性子是何等拧巴，怎会承认爱？

  她的幸福更不是只有我了。

  而是她的幸福只差我了。

  神位尊荣、法则之力、神王青睐、母神之爱，她都有了。

  唯一没得到的，便是我这个不顺从她的“爱侣”。

  我不是她拥有的唯一，而是她得不到的唯一。

  半个时辰过去了，朱厌仍旧垂眸不语。

  湖风微凉，叶轻舟的心更凉。

  做了这么多，为何还是理不清头绪。

  叶轻舟不觉得闻溪春爱自己不掺杂任何私欲。

  究竟是什么驱使她选择抓住自己不放？

  清风徐来，明月出山，蝉鸣未止。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唯有那两个相拥的女子似是被时间静止了。

  在叶轻舟的心几乎要乱到了极点之时，闻溪春突然来添乱。

  “我对你欲望难平。”

  叶轻舟抬头，怔怔看向闻溪春，对方眼中的郑重和执着，丝毫做不了假。

  欲望的吻几乎要将叶轻舟淹没，耳畔是闻溪春的喃喃自语，“山海可移，欲望难平。若是可以，莫要相见。”

  叶轻舟提醒道，“是你非要来见我。”

  闻溪春没有否认，“我对你做不到理智。”

  “这就是你先后杀了我，我父君，我母皇在内的小熊猫一族和陆明泽等生灵的理由吗？你做不到理智，就能杀了这么多条生命？”

  “和你有仇的人是我，我已经被你杀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无辜的人？”

  闻溪春以杀戮为欢愉，可当叶轻舟也来苛责她时，她发现，原来她也会因杀戮而迟疑。

  “我杀了你，她们要为你报仇，我不可能给自己留危险。”

  许是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点太生硬了，闻溪春又解释道，“我一直如此，上一世人界被我杀了三分之一的人口，男子几乎被我杀得绝种了。其余五界被我杀死的生灵也是数不胜数，不是刻意针对你家。”

  叶轻舟懒得听闻溪春在这里罗列罪证，她抽出闻溪春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就刺了一剑。

  这一剑刺出之后，周围的环境迅速崩塌。

  叶轻舟知道，这场梦快要结束了。

  闻溪春哀声质问，“安安，你又要杀我？”

  “是。你欠了我这么多条性命，我不杀你，道心有损！”

  叶轻舟将剑又往前送了几分，刺穿闻溪春的身体。

  “不必惺惺作态，这是你的梦，你就算被我杀死几百次，出了梦境，你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法力无边的战神。但我的所有亲友都因你而死，再也活不过来了。”

  “安安，这是我的梦，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我也会痛。尤其，这一剑又是你为我献上的。”

  叶轻舟讥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我诚心道歉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绝不后悔杀过你，只后悔没能彻底杀死你。这是我的心底话，你满意了吗？”

  “如果满意，就结束这场梦。”

  “这场梦之后，你再也见不到我，再也不会有心魔阻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闻溪春沉声道，“可是安安，我想和你长相守。”

  “你有你的战神职责，我有我的人生轨迹。闻溪春，别再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来扰民扰己。”

  周围的环境已完全消失，只有叶轻舟和闻溪春还在，在一片虚无扭曲的时空下。

  闻溪春的身上哪里还有伤口？

  至于叶轻舟抢过来拿在手中的那柄剑，完好无损地佩在闻溪春的腰间。

  全场唯一受伤的是叶轻舟，她的神魂以极其微弱的形式漂浮着。

  闻溪春冷眼看着她，看着她那微弱的随时都会消亡的神魂。

  “安安，这是你弑神的代价。神明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永不消亡。”

  叶轻舟莞尔一笑，“闻溪春，细细算来，我已经杀了你两次。你猜，我能不能杀你第三次？”

  闻溪春一噎，她终是咽下去本要说的话，“安安，我求了神王，托了轮回之神，送了你的亲友转生，我不欠你了。”

  她知道，即便说出这些，在对方眼里，她依旧罪该万死。

  如果注定了，她是要被恨着的那一方，那为何要让对方舒心？

  时空坍塌，梦境不再。

  安安，此后你定要记我一辈子。

  我恨了你一辈子，你也恨我一辈子。

  我杀了你两次，你也杀了我两次。

  如果你能多爱我一点，那我们真就两不相欠。

  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两不相欠，因为我对你欲望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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