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笑嘻嘻地把元生剑推开。

  “南兄何必如此紧张。”

  叶观南跟着干笑两声，默默收了元生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该让师姐出来了吧。”

  承运敛去了眼角的笑意，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元生剑躁动不安。

  “南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折腾了一圈，你想干嘛？”

  “我只想她有一处容身之地。”

  这时换叶观南无奈地笑了，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你可是难为我了。”

  “南兄，若是你能帮忙，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定无二话。”

  叶观南倚着墙，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你就算把命给我，于我也没用，放了是不可能，你该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叶观南揉完太阳穴揉额头，思索道，“去冥海，从冥海下黄泉，用忘川之水洗涤师姐的灵魂，说不准几百年后还能入轮回。”

  “不行！”承运厉声制止，“忘川之下尽是铜蛇铁狗，她下去一趟，怎么得了。”

  “承运！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叶观南厉声道，“她现在不同往常，你如果真为她好只得如此！”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何须再想，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承运面露凶相，叶观南终于在这个谦谦书生的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倪嘉泽了。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小南。”短暂的安静过后，突然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你们别吵了。大宝，你放我出来吧。”

  承运眉头一紧，“你别说话。”

  原本丈二和尚的陌一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承运笑容满面，承认得爽快。

  “是我干的，但你们也没缺胳膊少腿啊。”

  “当时在寺庙，你可是差点把我们活埋了的。”

  承运冷笑一声，“把你们引到庙里这事我认，但出现的厉鬼包括封住井口的不是我，何况我当时也在里面，我不会这么蠢。”

  “不是你难不成还有哪个胆大包天的鬼敢做这事？”

  “谁知道呢。”

  有苏年赞同承运的说辞。

  “我相信不是他。包庇鬼王，救走鬼王这么大的罪都认了，没必要为这件事诡辩。”

  陌一脚一跺，气愤道，“狐狸！虽然我也为他们感到意难平，但，但……”

  叶观南此刻的心情比陌一更复杂些，又气又悲，复杂难言。

  “唉，师父，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叶观南回道，“不知道就闭嘴。”

  有苏年冷峻的目光落在这个原本一身清朗此刻却盘桓着一股黑气的上仙身上。

  “陆姑娘，我问你，当初在狐狸山给我透露内情的亡魂你可知道在哪里？”

  “很抱歉，被我吃了。”

  有苏年不可思议地反问，“吃了？”

  “嗯，刚死的那几年我能量很弱，只勉强能自保，后来为了能冲出狐狸山，我不得不吞噬了很多冤魂厉鬼。”

  有苏年冷笑一声，随后看向承运。

  “如果不去冥海只能就地解决了，你好好算算，我们二对二的打，你有没有胜算。”

  有苏年这话听着像商量，但这口吻又像威胁，承运脸上的笑冷了下来，扫过三人，冷笑一声。

  “叶大人，你这一生渡人渡鬼，你渡渡我呗。”

  叶观南挂在脸上的干笑变成了无奈。

  “天上这么多神仙，你为什么偏选我。”

  “因为我跟你熟啊。”

  有苏年和陌一不约而同祭出法器，承运施施然地抱胸，叶观南忙挡在几人中间。

  “都收了都收，别弄得这么紧张。”

  有苏年愤愤地收了剑，“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叶观南摇头，继续做承运的思想工作。

  “承运兄，你和师姐是一盘死棋，如果想解开这个死局只能师姐做出让步。”说罢他把目光落在承运的狼嚎笔上，坚定道，“师姐，对不住，我无法因为我们的交情和对你的了解而拿天下人的性命做赌注，这对天下人很不公平。即便你从万鬼之中厮杀出来，那不可避免也吞噬了无数的厉鬼，虽得了无上的法力但不一定能驾驭这世间所有的欲望。”

  一个声音从狼嚎笔上传来。

  “大宝，你把我放出来吧。”

  承运无动于衷地杵着。

  有苏年冷哼一声，“早看出你不对劲了。”

  陌一惊呼，“你莫不是早察觉出来所以才一路上跟他做对的？”

  “不是，就纯粹看他不顺眼。当时我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但不能完全确定，虽然这里面属我们相处的时间最长，但那时候她还是混沌之身。”

  这时，狼毫笔像竹节虫似的从承运身上跳了出来，它的身上束着一团仙法，但这并不影响陆知星现出真身。

  “好久不见，小南。”

  陆知星实实虚虚的影子飘在墙面上。

  “师姐。”

  这一声“小南”和“师姐”仿佛穿越了几百年而来，久违又熟悉，遥远又陌生。

  “很抱歉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叶观南苦笑，“总算是见了。”

  陆知星一一和其他人打招呼。

  “你好啊，狐狸，小道童。”说罢又看向哭丧着脸的承运，“你别老耷拉着一张脸。”

  这时的陆知星同之前一样又不一样，从前她的气息是干净爽利的，现在却像缸里的水，看着透彻下面却铺着一层灰。

  “师姑，我感觉我们早上才见过。”

  这种感觉叶观南也有，他忍不住把已成为鬼王的陆知星和从前那个风姿飒爽的师姐联想到一起，虽然是同一个人，虽是一样的音容相貌，但就现在而言又不是一个人了。

  这样的落差叫叶观南无法迅速适应。

  有苏年悠悠道，“其实你一直都藏在我们身边，现在才正式露面而已。”

  “对不起，让你们走进我的过往了。小南说得对，我虽然得了无上的法力，但却洗不去因这带来的心魔。小南，请你和天庭放心，我愿意随你们去冥海。”

  “这个事我说了不算。”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承运突然情绪激动地反对。

  “师姐，你不能去冥海，那什么地方？谁去了不被剥皮断骨的。”

  “莫非你想把她关锁妖塔？还是等天兵下来？承运兄，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叶观南顿了顿，“我一定帮你们。”

  承运耷拉着脑袋不语，没了刚才的锐气。

  “小南，我的事我说了算。”陆知星说罢盯着承运斩钉绝铁道，“大宝，既然这几百年间我能从万鬼中厮杀出来我就不怕忘川水里的那些东西。”

  “嗯。”承运茫然地抬起头，“我同你一起去。”

  “大宝，一直以来，我们的身份都天差地别，你无需为我如此，若你偶尔能来岸边看看我，那就足矣。”

  “师姐，是你走得太快了。”

  “是我们本不该有交集。”

  一旁的叶观南看不下去了，连咳几声。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别腻歪吗？承运兄，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有苏年慢悠悠地补充道，“你且忍个几百年，几百年后你们就可双宿双飞了。”

  陌一问，“所以我们立刻启程吗？别耽误了他们做比翼鸟。”

  承运：“……”

  叶观南冷静道，“这事太大了，我得上去问问。”

  陌一眼里的光芒淡了下去，撅着嘴巴嘟囔道，“我还以为我能见到他呢。”

  叶观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我说过我会带你去的。”

  “真的？”

  “前提你得听我的，别给我搞事情。”

  陌一眼里的光又重新燃了起来。

  “我一定听师父您的。”

  叶观南看了看承运，“这事我得上天庭请示天君，但我必须有个信物在手才可以放心离开。”

  叶观南这话是在暗示承运，不想陌一却虎头虎脑地回。

  “师父，你直接把师姑带着上去不就可以了么？”

  叶观南愤愤地捏了捏陌一的脸颊，“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徒弟？就南天门上那道屏障，你师姑一靠近两股能量相冲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想象得到吗？”

  “南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承运一掌打在胸口，一颗水蓝色剔透的丹元顿时出现在掌心。

  “把它带了去，相信天君看了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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