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两个师父？”秋芙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个是姜太医，那还有一个是谁？”

  宋朝鹤整理草药的手顿住。

  他低下头，不言语，陷入回忆。

  “宋朝鹤？”秋芙叫道。

  宋朝鹤回过神来，没有看向秋芙，面对着药柜，“你好奇心还挺重。”

  “我给你开医馆，作为交换，你与我说说你的事不行吗？”秋芙道，“你不算亏吧？”

  宋朝鹤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确实不算。”

  他转头看向秋芙，犹豫着要不要说，那些事像梦魇，不肯放过他。

  可是他也好想说出去，发泄出去。

  连姜太医他也不曾说过。

  秋芙会想听那种事吗？

  会因为他的身世看不起他吗？

  秋芙人很好，很温暖，能被她的光照到，哪怕就一点，也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我另一个师父死了。”他控制不住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那些事把他的心撑满了，再不放出去，他的心就要被撑烂了。

  “对不起。”秋芙立马道歉，她好像问到了不该问的。

  “我是娼妓之子。”宋朝鹤又道。

  秋芙的呼吸滞住。

  “你不想说就......”秋芙想让宋朝鹤停下。

  可宋朝鹤打断她的话，也不看她，低着头像自言自语。

  “我的母亲是个娼妓，靠着这个过活，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就和她活在小村庄，男客经常会到我家来。”

  “他们手脚生疮流脓，脸上溃烂不堪，脏得要死，我的母亲也是，她从来不碰我，她说她太脏了，她也不让那些男客碰我，她说人都脏。”

  此时的气氛太过沉重，让秋芙不敢说话。

  宋朝鹤语气淡淡，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只是，秋芙分明看见他的手在剧烈抖动，手上的草药拿不稳了，洒了一地。

  她一下忘了宋朝鹤不喜欢别人碰他这件事。

  她握上了宋朝鹤的手，想让他平静一些，希望这样能予他一些安慰。

  宋朝鹤也没有挣开她，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

  “我的第一个师父算是个赤脚大夫，那日路过村庄，我的母亲快死了，师父也无力回天，她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他，他是个好人，将我收了。”

  “师父说他与姜太医是好友，可是他不想做太医，因为王公贵族从来不缺大夫也不缺钱看病，他想救那些没钱看病的穷人，我成了他的徒弟。”

  “他把我养大，最后一次，我们游历到一个偏僻村子，一家好心人收留我们，让我们歇脚，可是那天晚上，跑来了几个灰头土脸的人。”

  “他们嚣张跋扈，说他们是什么赖尚书的家人，如今遭了难，让那户人家收留他们。”

  “我的师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那户人家也不介意，我们也都不知道什么赖尚书李尚书的，只是看他们可怜，就也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喝。”

  “第二日天气下了小雨，我师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我就一人出去找草药。”

  “可是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全都死了，血流到外头去了。”

  “我师父先前和我说过，要是以后他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到盛京来找姜太医，于是我就来了，姜太医没有多问，只是听到我师父的名字就将我收了，把我带到太医院来。”

  听完，秋芙的身子也开始发抖了。

  赖尚书的家人。

  迎琛。

  她的手缓缓收回。

  刚收到一半，就被宋朝鹤反握住。

  宋朝鹤很用力，握得她生疼。

  她的手，被宋朝鹤手指压着的地方开始发白。

  他低着头看着二人相握的手，“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被碰到了吗？”

  秋芙用力想抽回手，但是无济于事，“我忘了，忘了，一时心急，对不起。”

  宋朝鹤一个字没说，慢慢放开了她，蹲下去捡地上的草药，手还是在发着抖，捡也捡不准。

  秋芙干脆蹲下去帮他捡。

  捡完后，宋朝鹤还是蹲在那不说话，也不看她。

  秋芙和他告别，他也不回应，像变成一块石头了一样。

  直到秋芙走出太医院，那蹲着的人才有反应。

  宋朝鹤转头向秋芙走掉的方向看去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也不难受。

  他一直觉得脏是会传染的，秋芙碰了他，那脏就留在他的手上了。

  他现在依旧有这种感觉，可他不觉得秋芙是脏的。

  太医院外头，秋芙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想回蓉华宫去。

  刚走到半路，就碰到了月莲。

  “殿下，皇后娘娘找您。”月莲行了个礼道。

  秋芙点点头，“哦好，我正准备回去。”

  “不是蓉华宫。”月莲道，“皇后娘娘在凤仪宫等您。”

  “凤仪宫？”秋芙不解，“皇后娘娘不是除了沐浴睡觉都在蓉华宫吗？怎么今日待凤仪宫了？”

  她不知，月莲就更不会知道了。

  问了也白问。

  秋芙让月莲先回蓉华宫去了，自己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作为皇后居住的地方，却远不如蓉华宫富丽堂皇。

  说好听些，就是清淡雅致。

  凤仪宫伺候的人不算多，秋岩修说银灵雨喜静。

  凤仪宫的宫女见了她，也没有要先去禀报银灵雨的意思，而是直接将她带去见银灵雨。

  宫女将她带到银灵雨屋前便退了出去。

  秋芙推门走了进去，而后带上门。

  银灵雨静静坐在桌边。

  “皇后娘娘。”秋芙叫了一声。

  “芙儿，过来。”银灵雨冲她的方向招手。

  秋芙走到银灵雨身边坐下。

  银灵雨开口就是：“芙儿有中意的男子了吗？”

  “啊？”太过突然，秋芙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都还没想好措辞，银灵雨又开始发问：“你......你朋友那件事，怎么样了？”

  “啊？”秋芙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我朋友啊，哈哈我朋友，就......就那样呗，好像不欢而散了。”

  银灵雨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有些东西啊，错过了就没有了。”

  “芙儿。”银灵雨道，“你去那个桌子那。”

  秋芙顺着银灵雨所指的方向看去。

  凤仪宫所有东西都崭新，只那张桌子，落满了灰尘，无人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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