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的心思，自然没有人会注意到。

  毕竟，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

  此时，众人都把关注的点放在罗闻彬身上，个个盯着他猛瞧，似乎多瞧上几眼就能看出答案来。

  “罗公子，你还不回答吗？”黄知府喝问一声，心里有些着急。

  行不行，你好歹给个话啊！

  没看到齐王爷到现在都没有睁眼吗？！我可得赶紧着！

  罗闻彬终于开口。

  “大人！”他抬起眼来，独一只的眼里没有生气，沉沉郁郁像潭死水。“学生只知道，一切人等，都得受大晋律辖制！否则，圣祖皇帝历时多年才制定的大晋律，又被置于何地呢？”

  黄知府一凛。

  这竖子！竟然扣自己这么大一顶帽子！

  围观的人也都听到了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人看见雷娇娇站在那里，兀自冷笑，一时间心里也生出些同情来。

  “这罗公子，也太狠心了！”

  “哎，可怜的还是那赵氏！”

  赵老爷一脸悲愤，却在儿子低声劝解他的时候，摆了摆手。

  “无妨！不过是忍不住一时的气愤罢了！横竖，除了柔儿，跟他们再无瓜葛！”

  那厢，罗母听到自己儿子的话，一汪热泪洒了下来。

  “彬儿！”伸手就要去拉他。

  记挂着罗闻彬受伤的那只手臂，还特意避开了。

  罗闻彬却头也不回，退开一步。

  罗母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一时间五味杂陈。

  “竟无耻至此！”一直紧闭着眼的言秋，不知什么时候睁了开来，怒视着罗闻彬，尖声斥道，“我道你与小姐还有几分情意，以为你是被人蒙蔽，或有苦衷，才会在那日胡言乱语！”

  “呵！”言秋冷笑出声，满脸的嘲讽，“人面兽心就是说你吧！你敢害死小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罗母忍不住打一个寒战，看着言秋的眼睛里满是畏惧。

  是了！当日彬儿被勾魂，就是语春来报复！

  可是，为何语春不来寻自己报仇呢？

  毕竟，自己才是杀了她的凶手！

  罗母的困惑藏在心里许久，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言秋！你，你休得胡言乱语！”黄知府鼓足了勇气，出声制止。

  天知道！他一个知府，为何要与鬼魂对话！

  想到这里，黄知府抬起窄窄的眼皮，偷偷看了叶伤槐一眼。

  这叶天师，什么时候才做法把这鬼魂给收走啊！

  那厢叶伤槐捕捉到黄知府看过来的神情，回以一笑。

  “来人！把薛婆子的尸身抬下去！”

  黄知府忙移开眼，招呼衙役。“再来几个，把这血水拿水冲了！”

  叶伤槐眼见薛婆子的尸身被抬走，不无遗憾地道：“就这么走了！其实，把薛妈妈的鬼魂抓出来，并非什么难事。薛妈妈变成鬼魂了，或许就愿意开口说说真相了！”

  黄知府忙制止：“大晋律确实如此规定，涉及妖鬼精怪的案件，只有司隶校尉署一干人等可以审理。叶天师，你前头助那舒城县令审女鬼，肯定清楚这规定。当日，定是有一名司隶校尉在场吧！”

  叶伤槐想到隶持之，点了点头：“确实有司隶校尉在场！”

  黄知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可惜啊！”

  他可惜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叶伤槐却笑道：“其实也无妨。既不能满足言秋审案的要求，我可以帮忙满足她其他愿望。”

  “什么愿望？”黄知府问道。

  眼睛却滴溜溜地在齐王身上打转。

  果然！

  死尸抬下去了，血水冲淡了，齐王爷遮挡自己的扇子收起来了一些，眼睛也稍稍睁开一些。

  黄知府在心里称赞自己一声：好推断！

  心思已经游离到天外的黄知府还没回魂，耳边就听叶伤槐含笑的声音笑道。

  “自然是满足她做鬼也不放过罗公子的愿望啊！”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

  罗父当即目光沉沉地朝她看过去。

  一直轻合双眼的齐王也睁眼看了过来。

  就见叶伤槐脸上挂着浅笑，一副助人为乐的模样，右手轻轻一抬，冲着言秋那头挽了半个圈，捏了个手诀，对着罗闻彬的方向一甩。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一直僵硬躺在支架上的言秋突然直挺挺立了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如一道快箭朝罗闻彬激射过去。

  “啊！”

  罗母失声尖叫，引得在场的人中也有人叫出了声。

  罗闻彬面露惊慌，还未有什么动作，那言秋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下一瞬就要将他迎面撞倒。

  突然，有一股力量从后头推了罗闻彬一把，直把他给推到一旁摔倒在地。

  “是我！”

  罗闻彬顾不得身上的疼，忙回头看去。

  就见罗母竟紧紧抱住言秋，嘶声力竭地喊道：“是我杀了语春！是我！别伤害我的彬儿！都是我的错！是我！”

  言秋好比一根树桩子，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被罗母抱住，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罗母在众人的或惊诧或了然或鄙夷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身子，手却仍紧紧环住言秋。

  “天哪！真的是她干的！”

  “那赵氏居然真的是被冤枉的！”

  “这真是应了那句有福之女，勿进无德之家！婆母杀人，居然栽赃诬陷儿媳！”

  “更不要说，那罗家公子了！什么读书人，狼心狗肺的！”

  言秋只觉一股酸涩冲破她的眼眶，然后温热之感从面上传来。

  有眼尖的人惊诧道：“她，她流眼泪了！”

  “咦，女鬼也会流眼泪吗？”

  有人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叶伤槐。

  这其中，也有冷练如的。

  她记得，月娘落泪的时候，黑色的鬼泪！而眼下，言秋她……为何是与人无异的眼泪？

  黄知府头痛欲裂，他目光从齐王、罗父、罗母身上轮流滑过，心里骂了一万句娘了。

  这局面，可如何收场啊！

  叶伤槐轻轻勾动手指，言秋身子轻轻一震。

  罗母当即大惊，失声喊道：“不，别伤害他！是我，也是我让丽娘去杀了你！都是我，你要寻仇就来寻我！”

  “娘！”

  罗闻彬一把拂开搀着他起来的那双手，上前两步握住罗母的肩头，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说道：“娘！你清醒些！莫要因为儿子的安危就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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