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闻言，心下一定。当即开口道：“若为此事，亲家未免思虑太重！我膝下只有闻彬这一个孩子，他又只得柔儿这一个女儿，我们又怎么会亏待那个小娃儿呢！”说着，手就往罗母那边一指，又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这些时日，她祖母对柔儿越发溺爱，轻不得、重不得的，家里的丫鬟为了照料柔儿的事儿少不得被训几句。”

  话里虽然不乏夸大的意思，但雷娇娇来罗府时日最长，心里却明白，罗母确实对柔儿这个小孙女儿格外用心。这点，从下人们的言谈中都可见一斑。

  罗母手里扭着帕子，闻言忙附和道：“正是如此！柔儿那丫头是我的心头肉，可剜不得！”

  赵肃扬翻个白眼，冷笑：“我家的心头肉妹妹，就容得你们拿刀剜了！”

  罗母被这话噎得一滞。

  薛婆子忙帮腔道：“大舅爷怎会这般说笑！夫人待少夫人，那是没得说啊！”

  罗父赞许地看了薛婆子两眼。

  赵肃扬冷哼一声：“可不是没得说嘛！又不是哪家的儿媳都能有此等造化，给弄到大牢蹲蹲，等着伏法的！”

  这下子薛婆子也被噎住了。

  罗父开口挽回局面：“亲家，这柔儿确实被我们视若珍宝。你们的担心，万万不会发生的！”

  赵老爷面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来，双目重重一阖，再睁眼，一双看尽风雨的眼睛里满是退让。

  “柔儿是婉宜唯一的骨血，身为外祖，我自是一切为她打算！”他叹息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这让柔儿跟我们回扬州的话就当我们没有说过吧！”

  罗母面色一喜，忙看向罗父。

  坐在赵老爷身旁的罗父却不敢放松一丝，一双眼紧紧盯着赵老爷，试探道：“那今日之事……”

  赵老爷看了看缩在太师椅上的女婿，又是一声叹息：“我又怎么会为难他……怎么样，也是我视若儿子的……”

  罗父此时终于放松几分，颇有些感动道：“亲家……”

  赵老爷喃喃道：“为了柔儿，我只有一事……”

  罗父忙应道：“何事？亲家尽管说，我们，”他看向罗闻彬，继续道，“能应的，我们一定应。”

  赵老爷抬起眼来，目光落在被问夏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他招了招手，压低嗓音，轻柔道：“来，到外祖父这里来！”

  因了先头的闹剧，问夏抱着柔儿就没有出院子去罗母那处，又不好跟在雷娇娇等人身边看罗闻彬的热闹，所以，问夏一直抱着柔儿就坐在这小厅里等。罗父罗母一行人进来，自然是看到了她们。却因赵老爷在这，没人敢贸然上前接手。

  此时，眼见问夏抱着柔儿一步一步朝赵老爷那里靠近，罗母心头一紧，看看自家老爷。后者没有什么反应，罗母按捺不住心慌，颤巍巍唤了一声：“柔儿！”

  小丫头缩在问夏怀里，闻声就抬眼看向自己的祖母，下一瞬就笑盈盈地冲罗母唤道：“阿婆……”

  娇娇软软的女娃音儿，却让罗母瞬间欣喜。

  “阿婆”是苏州话里的祖母。只这一声，就让罗母心里安定下来。毕竟是姓罗，是罗家的孩子！

  “好孩子！”罗母拿手帕擦擦了自己湿润的眼角，扬了扬手，“去吧！去你外祖那里！他们也是心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话到最后，隐约有了两声哽咽。

  柔儿虽然扑腾着小肉手往罗母那头伸，但问夏脚下不停，几个跨步就把小肉团给送到自家老爷怀里去了。

  做得好！

  雷娇娇心里暗自赞叹！

  赵老爷抱着柔儿，单手扶住她往外扑腾的身子，目光沉沉地看了几瞬，才开口。

  “为了柔儿，你们，”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了那叫墨玉的丫鬟做姨娘吧！”

  厅里响起两声抽气声。

  旋即，是赵肃扬和雷娇娇两人异口同声的“不行！”

  “爹！”赵肃扬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您在说什么！”

  “是啊！舅舅！”雷娇娇也跟着站了起来。

  赵老爷目光一扫二人，斥道：“退下！”

  这是自赵老爷出现以来，第一次冷声冲雷娇娇说话。雷娇娇闻言，嘴巴一翘，还待说什么，就被赵肃扬拉着往座位上按了。

  雷娇娇看向赵肃扬，后者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此时硬刚。

  此时，惊疑的人不单单雷娇娇他们，罗家上下，包括一直如鹌鹑般埋着头的罗闻彬都抬头看了过来。

  罗父轻咳一声：“亲家，您这是……”

  罗母也紧紧揪着帕子，看看赵家老爷，又看看自家老爷，最后目光落在身旁的薛婆子身上，眼带询问。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赵老爷苦涩一笑，单手轻抚柔儿的小脑袋：“我们这样的人家，比其他的多上几个铜板，就自视高人一等。在扬州，续娶的后娘磋磨孩子的事，我看了不少。不知你们苏州府是不是民风更善？”

  他也不待罗父罗母回答，径自叹息：“不管那叫墨玉的存了什么心思，她能细致照顾柔儿，本就是她的大功一件！抬了她做姨娘，我是为了柔儿。闻彬如今这般光景，身边也需要个人照顾。这院子里，应该添个话事的人！”

  这峰回路转，惊得罗母双眼大睁。

  赵老爷又道：“我也不叫你们为难。抬这丫鬟做姨娘，是我们家提出来的。这事就我们家来出面，认了那墨玉做干女儿。是我们家为了柔儿今后，才做主让你们纳她做良妾！”

  “爹！”

  赵肃扬此时顾不得许多，喊了一声，站了起来：“今日出了这等丑事，本要看他们如何绞尽脑汁去遮羞。爹你竟然要认那丫鬟做干女儿，脱了她的贱籍，抬她做良妾！爹，你是疯了吗？”

  雷娇娇虽一手拉着赵肃扬，但认同地直点头。

  赵老爷此时却没有呵斥他们，目光沉沉地看向罗父，开口道：“只一点，罗家三年内，不得续娶其他女子！我是说，填房、姨娘，都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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