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因为医疗资源有限，这个年代的妇女实在是太遭罪了。

  见许大妈躺在就诊床上，还因为羞耻而抬起手臂挡住了脸，姜穗反复地叮嘱她。

  “许姨，你真的不用有任何的心理压力，生病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事。”

  “从前条件有限只能强忍着，但以后医院里的女医生会越来越多，再碰到这种事，我希望大家都能是跟女医生积极进行沟通。”

  不仅是许大妈，旁边的苏大妈等人也听得格外认真。

  她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连最基础的常识都很缺乏。

  导致别人给她们泼脏水时，她们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许大妈那个未曾谋面的长辈，不就是被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压迫了一辈子。

  这种痛苦，本该是不需要承受的。

  姜穗心里很不好受，越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改变这种局面。

  她准备跟苏主任申请，在公社里进行妇女健康科普。

  通过体检和宣传，让更多的妇女知道正确的卫生知识，挣脱那些没必要的枷锁。

  看诊的时候到是还好，只要突破了那层心理防线就没什么。

  但等到要清洗上药的时候，许大妈再一次紧张起来。

  用碱水清洗时那种火烧般的痛感仿佛还残存着。

  她下意识抓紧了床单，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

  明明自己都怕得不得了了，许大妈却还在试图安慰姜穗的情绪。

  “穗穗你不用紧张，我不怕疼的，你清洗怎么顺手怎么来。”

  苏大妈好笑之余，更是心疼到了极点。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老姐妹的手背，开着玩笑来安抚许大妈的心情。

  “你自己说话都发抖呢还管那么多？放心吧，穗穗这么厉害，心里有数的。”

  姜穗赞同了这句话，再一次将针灸针拿了出来，通过针灸穴位麻醉来减少痛苦。

  虽然不可能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她帮忙给清洗时，许大妈的确感觉比自己来好受多了。

  等到清洗结束，她也彻底放松下来。

  苏大妈帮她穿好了裤子，按照姜穗的吩咐，让许大妈在床上躺好，盖上了被子。

  “伤口发炎得比较严重，除了正常上药以外，还是得输液进行一下消炎才行。”

  姜穗很快就去配好了药水出来，给许大妈扎上了针。

  “你身体不舒服，除了是因为炎症，还受到了上环后身体产生的排斥反应的影响。”

  “不仅是你，村里其他人肯定也有这种情况。”

  上环产生的后果，如果放任不管会很严重，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尽快调理才行。

  当务之急，就是先对村里的男女医疗资源进行正确分配。

  之前大部分物资都是先紧着男的来，这件事从卫生员都是男性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

  明明村里像余芝这种聪明、一点就通的女孩子也有不少，却连一个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事关公社所有社员的健康问题，岗位上的人却都是些吃白饭的。

  王正他们也就算了，那个被淘汰的高翰甚至连最基本的卫生员考试都没办法通过。

  姜穗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应聘上的。

  等输完液还要好一会，几个大妈纷纷进去了隔间里面，陪许大妈闲唠嗑打发时间。

  姜穗出去后，用本子把这次的就诊记录下来。

  正好这会王正他们也抄写完医生准则回来了，她顺便把刚才的打算说了一遍。

  却不想，这件事居然引起了王正、严利和尹玉成的激烈反对。

  “村里的医疗资源哪里倾斜向男人了？一直不都是这么分配的吗？”

  “大伙也都觉得很公平啊！不然以前怎么从来没有人抗议过这种事情？”

  姜穗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辩论。

  “没有人抗议，完全是因为大伙不懂不了解。”

  “卫生所里只有你们几个男人在，具体有哪些医疗用品也只有你们清楚，想怎么分配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王正无言以对，只能换种说法来狡辩。

  “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公平了，村里的医疗物资就那么点，当然得按需分配才行。”

  “男人本身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每天都得下地干活，也更容易生病受伤，多给点医疗资源多正常。”

  这话不能说是全无道理，但旁边的严利听了非要嘴贱上一句。

  “就是，她们女人虽然上工，但是能比得过男的？不过就多一项，在家里做饭看看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也不严重，自己扛过去就行。”

  “顶多生孩子的时候危险了点，但也严重不到哪去，生育这种事自古以来都这样。”

  “以前的人都能忍受，现在的人也没必要矫情，忍忍就行了。”

  这几个男的，真是不嘴贱都难受。

  要不是姜穗修养好，现在已经去外面捡了砖头回来拍在他们的猪脑袋上了。

  “你们说的不过是你们自以为是的罢了，还是说，你觉得你们比女人更懂女人？”

  见王正他们都很不服的样子，姜穗冷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开始举例说明。

  “你们没切身体验过，当然不了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十月怀胎会经历什么。”

  “对于生育这一过程来说，疼痛已经是最容易忍受的了，生孩子会将肌肉活生生撕裂，造成不可逆的身体损伤。”

  “各种折磨也不会随着生下孩子就结束，各种各样的后遗症也会紧随而来。”

  姜穗抿了下唇，回想起之前在妇科看到的那些产妇的经历，都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什么盆底肌撕裂、下垂松弛、漏尿、疤痕、妊娠纹都是小事，更多的还是因为产奶、照顾孩子而产生的痛苦。”

  “产妇自己身体都没能修养好，就要没日没夜地照顾孩子、喂奶洗尿布，连最基本的睡眠都得不到保证，这些事，最起码会持续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

  姜穗所在的后世，影响甚至更严重。

  对于那些有工作、有理想抱负的妇女来说，生育孩子对她们造成的影响，还有精神层面上的。

  她们本来也是可以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却因为生育被迫拘束在家庭当中，围着孩子和灶台打转。

  这种感觉，是男人永远都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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