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宋司忱第一次细细的打量姜穗那般。

  再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竟然觉得没那么烦躁了。

  其实这段婚姻带给他的也不全是难堪。

  毕竟这段时间姜穗也没有强迫过他做什么。

  两个人好像有着各自的时间轨线。

  他们互不打扰，只在必要的时候有交集。

  这正是之前他一直渴望的。

  想到那个还没被他记住名字的女知青，宋司忱眉心微蹙。

  他最讨厌复杂的异性关系。

  和姜穗一起，确实避免了很多下放时引起来的不必要麻烦。

  -

  周一如期而至，姜穗特意起了个大早。

  吃过早饭，她拿着提前一晚就收拾好的东西，第一个到了考场。

  其余准备考试的人皆是一脸疲惫，看着便是一副挑灯夜读后的模样。

  王正嬉笑着靠近姜穗，见识过她救人，他也不敢太轻敌了。

  “姜穗，你觉得这次考题会考到什么？”

  高翰不动声色地过去，看姜穗的目光带着防备。

  姜穗余光瞥了一眼，原本的情节当中，没有对这个人的描述。

  忽然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也多了几分警惕。

  “我又不是出考题的，我怎么知道？应该都是一些常识，你都在卫生所这么久了，还会担心这些吗？”

  姜穗意有所指：“真正应该担心的，应该是我们这样的新手吧？”

  王正脸上带着几分讪笑：“我不是紧张，我是为了缓解你们的紧张，我当然没有问题。”

  很快铃声响起，姜穗率先进去。

  每个桌子上都有考生的名字。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先有考官进来，和一般学校的考试大差不差。

  这段时间的复习派上了用场，大多题型姜穗都有复习到。

  对于一个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的医学生来说，这次的考试约等于摸底测试，没什么难度。

  “好了，答题的时间是四十五分钟，满分为六十分制，先做完可以提前交卷，开始吧。”

  考官宣布了考场秩序，瞬时考场里只剩下了沙沙答题的声音。

  这次参加考试的一共十五个人，只有姜穗一个女生，在考场里尤其显眼。

  余芝在考场外面焦急地等着，时不时地就要踮起脚来往里看一看。

  大概半个小时，姜穗作答完毕。

  她仔细检查了所有答案，交上试卷。

  姜穗的速度给一众人带来了危机感。

  短暂的注视过后，众人又继续争分夺秒。

  看见姜穗第一个出来，余芝小跑着迎了上去。

  “穗穗，你这么快就答完题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今天的日头大，余芝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团，顶在头上。

  姜穗拍了拍她的胳膊：“问题不大，放心吧。”

  余芝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对了，苏主任说当天就出结果了，我们要不现在过去大队部等一等？”

  时间还早，家家户户都在田地里上工。

  姜穗应下，两个人去了大队。

  院子里已经很多人了。

  “姜穗来了，大家快让一让，等十点就要公布了名单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大家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往年都是把名单贴在公告栏上的。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答完题的人也都在这边等着。

  王正有些紧张地搓着手，苗大婶忍不住打趣他。

  “王正，你治死人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还有你紧张的时候啊？真是少见。”

  王正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会不会说话，那是他该死了，你别诬陷我，我可没有看死过人。”

  大家咋舌，不少知青也赶过来凑热闹。

  “喂喂喂……”

  大队部的喇叭先是发出一阵电流声，然后是村支书的声音。

  “乡亲们，今年卫生员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因为通过的人数不多，口头通知一声，稍后发放证书，就不放榜了。”

  听到通过的人数不多，参考的人心里都悬了起来。

  苗大婶手里是一把南瓜子的皮。

  她嗓门大，挖苦人的时候方圆几里都能听到。

  “姜穗啊，这来年有的是机会，不用太放在心上，你从你爹娘哪里分来的东西，也够吃了，还非要跟别人抢饭碗干什么？”

  余芝不爱听，她刚往前走一步，被姜穗拦住。

  “苗大婶这话说得有点儿早了吧，名单都还没有出来，你怎么知道没有我？还是说，你就是喜欢男医生给你看病？”

  姜穗转过身去，打量着王正，又嬉笑着：“这王正也没有长出花来啊，您是看上了他哪儿？”

  苗大婶一愣，脸色难看。

  她把手里的南瓜子皮扔了一地，嗓门更大了一些。

  “你这个丫头骗子怎么说话呢？你亲爹亲娘的东西都抢，谁敢让你看病？搞不好就是谋财害命，你以为这碗饭是谁都能吃的？”

  余芝昂起头，站到她前面，贴脸开大。

  “这碗饭你吃不了，穗穗一定吃得了，大家都盼着能出个女卫生员，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泄了气？还是你本来就有什么想法？”

  姜穗和余芝一唱一和，苗大婶五官拧在一起。

  “你们两个小蹄子！余芝！你都让她带坏了！小心以后没人要！”

  鲁大婶今天特意过来。

  虽然不确定姜穗能入选，但是她听不得有人诋毁她女儿的救命恩人。

  “我说她婶子，你整天闲得没事儿跑这么老远来，就是为了说两句闲话？就算是姜穗没有入选，不比你一个大字不识的鹌鹑强？”

  鲁大婶儿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平时鲁大叔的铺子有不少赊账的，都是鲁大婶个人硬追着要回来的。

  她说话难听是一回事，关键是等什么想起来还是扎心窝子。

  苗大婶不服，她瞪吊梢眼，嗓音尖锐。

  “我不认字你就认得了？说得你好像多有文化，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是知青？你可会做好人，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说起来，鲁大婶是最不怕别人说她没有文化的。

  “我不是知青，我女婿是啊，你有女婿吗？哦对，你女儿两年前就跟人跑了，难怪你戾气这么大。”

  鲁大婶哪壶不开提哪壶，苗大婶气得红了眼，都快要打起来。

  “喂，喂……”

  院子里吵得正热闹的时候，喇叭里又传来了村支书的声音。

  大家噤了声。

  “大家都安静一下，尤其考生注意听自己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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