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冲保卫室里的张家宝摆了摆手，便匆忙向运输队跑去。

  身后还传来张家宝中气十足的喊声:

  “周小子，晚上一起喝酒啊。”

  正在奔跑的周正脚下一个踉跄。

  抽烟喝酒什么的，太吓人了。

  “周正，来，抽一根呀。”

  刚到运输队门口，便见到队里的两个老烟枪正蹲在墙角抽烟。

  “不了，不了，我先进去。”

  周正脚步没停，直接越过两人，进了运输队的大门。

  这两个就是最近和他走的很近的两人，刘刚和王强。

  过去，周正只觉得这俩人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跟着刘铁军孤立自己。

  今天被宋月秋点醒之后，周正的视角突然有了变化。

  这俩人虽然表面上对自己挺好的，和自己一起抽烟唠嗑，下班还拉着自己下馆子喝酒。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抽的是自己的烟，下馆子花的是自己的钱。

  花钱无所谓，只要能学到本事，就当是给自己投资了。

  可是，最让人无语的是，周正仔细一回想，这俩人看似指点了自己不少，但是好像都仅限于皮毛。

  每次自己去向他们咨询问题的时候，俩人都十分热情的解答。

  可是俩人似乎又特别忙，每次都只解答了一两句，便被别的事给打断了。

  自己这妥妥的是被白嫖了呀。

  周正的视线，在队里的师傅们身上扫过一遍，最后停留在了赵老实身上。

  队里没出车的人，要么像刘刚和王强那样聚在一起抽烟聊天，要么就是躲在角落里打扑克。

  反正队长不在，也没人管他们。

  像赵老实这样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反复拆卸零件的人还真没有。

  周正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有留意这个赵老实呢？

  他分明才是自己应该多接触，多学习的同事呀。

  这一天，周正虽然在赵老实那里碰无数次灰，但是收获也是不小的。

  赵老实，人如其名，真的是个特别老实的人。

  而且赵老实对于汽车有一种莫名的执着，除了出车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队里琢磨零件。

  周正刚进运输队的时候，每天都跟在队长的身后学知识。

  这几天队长出车，周正光顾着找运输队里的活跃分子，倒是把赵老实给忽略了。

  “哎呦呦，周正，你今天总跟在人家赵老实屁股后面干啥？”

  刘刚和王强抽完烟回来，便看到了正跟赵老实头对头蹲在一起的周正。

  “没啥，我看看赵师傅在这儿研究啥呢。”

  周正一脸憨笑的说完，又从兜里摸出两根烟递给俩人。

  刘刚和王强本来还想酸几句的，接了周正的烟，相视一眼，撇了撇嘴，也没再多说什么。

  赵老实更是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抬，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脱离了老烟枪队伍之后，又搭上赵老实这条线，周正在运输队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周老太仔细观察了几天，见小儿子确实没再出幺蛾子，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正所谓，儿女都是父母的债。

  这不，周老太的心才安定几天，周家老大周平又出问题了。

  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周老太起夜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动静，生怕家里进了贼，忙把老头子也喊了起来。

  老两口也没顾上喊其他几个儿子，一人拎着一把锄头，便冲向后院。

  结果，后院里的也不是贼，也不是下山的野猪，而是他们的大儿子周平。

  周平也没点油灯，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正蹲在猪圈边上磨刀呢。

  这可把老两口吓不清，大儿子莫不是癔症了？

  两口子一番折腾，把家里人也都给吵醒了。

  “大哥，咱家的猪崽子还没逮来呢，你这都开始磨刀了？”

  老二周安笑着打趣自己大哥。

  周平看了看手中泛着亮光的杀猪刀，笑了笑，没说话。

  老周家确实有养猪的计划，猪崽子年下的时候已经定了，还没抓回来。

  “老大，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后院吓人呢。”

  各屋的油灯都端了过来，把后院照的亮堂堂的，周老太这才松了口气。

  老太太自以为，自己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啥事能吓到她。

  但是刚才，借着月光，看到儿子蹲在那里闷不吭声的磨刀。

  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刀片在磨刀石上划过时，响起的咔嚓声。

  刀片翻转间，不时有月光，借着刀面折射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一把飞刀朝着自己飞过来。

  天知道，刚才周老太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支撑着她没被吓晕过去。

  “娘，我没有。”

  周平依旧言简意赅。

  宋月秋在一边都替自己这个大伯哥捏了把汗，估计老太太要生气了。

  “没有？你差点儿没把老娘吓死，你说你没有？”

  果真，周老太开始爆发了。

  要不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周老太八成又该脱鞋，拿鞋底子扇人了。

  “娘，周平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饶过他吧。”

  老大媳妇王素芬也被自己男人吓了一跳。

  被老娘的喊叫声惊醒的时候，王素芬第一反应就是去推自己身边的男人。

  结果，手一伸，竟然没拍到人。

  这可把王素芬也吓了不轻。

  后院周老太还在喊大家过去，他只能先披上衣服，端着油灯去了后院。

  结果就看到自家男人站在后院，手里提着一把泛着亮光的杀猪刀，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吓人。

  不过，等大家都聚过来，王素芬心里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来说去，这还是周平的一个心结。

  自从年前第一次杀猪，周平就仿佛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一个出口。

  后来小弟送给他一把杀猪刀，年前他又帮各个村子的老乡杀猪。

  杀猪和下地种田给周正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过去十几年，日复一日的种地，周平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成就感。

  但是仅仅杀了几头猪，村民们的赞叹，感谢和讨好，让周平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从那一刻起，周平立志要做一个杀猪匠。

  可惜，年过完了，猪也杀完了。

  周平的杀猪匠事业似乎也暂时搁置了。

  所以，颓废的周平，只能借助半夜磨刀来消解心结。

  “娘，我，我就是，想，想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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