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晓月可真不是个东西，看我回去不撕烂她的嘴。”

  周大喜咬牙切齿的说，翻动锅铲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老三，你给我轻点儿，再把我锅底子给捣烂了。”

  周老太不轻不重的说了自己闺女一句，又靠回躺椅上抽旱烟去了。

  话题岔开，宋月秋和周大喜都松了口气。

  一个是不想跟大姑姐搅缠。

  一个是觉得丢脸，想赶紧把这个事过去。

  初二的娘家饭，自然也很丰盛。

  抛开最开始的不愉快，整个初二过的还是挺和谐的。

  周小乐还约了宋月秋初六到镇上逛供销社。

  不等周平，周安两家人从丈母娘家回来，周大喜和周小乐两家人便又匆匆离开了。

  虽说是过年，但每家的事情都不少。

  在周禾看来，这时候的春节过的虽然寒酸又简陋，但却又充满了人情味。

  除了闺女在娘家会留饭，吃一顿午饭才回去，剩下的其他亲戚都只是走亲戚，走一圈就结束了。

  也就是在11:30之前，提着礼品到人家家转一圈，寒暄几句，就算是走亲戚了。

  那家亲戚的正屋里，八成还摆着，切的整整齐齐的肉片。

  但是你可千万别误会，那肉片不是给你吃的。

  如果主人家客气两句说别走了，留下吃饭吧，那你一定不要当真，对方就是客气一下。

  这顿饭如果你留下吃了，那才真的是给两家结仇了。

  不仅这个亲戚会觉得你不懂事，遇到大嘴巴的亲戚，通过他嘴巴的传播，十里八乡也都会知道你是个嘴馋的。

  你说亲戚心不诚，不留下吃饭吧，见面的亲戚确实又十分热情。

  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是装不出来的。

  周禾就跟着周老太去走过两家老辈亲戚。

  两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聊聊收成年景，再感叹感叹过去的生活，说到动情的时候，两个老太太还会抹几滴眼泪。

  你要说这两家人没有感情，那周禾是不信的。

  但是，就是这么亲近的两家人，到了中午11点，也会快速擦干眼泪，道别回家。

  一起吃中午饭，那更是提都没提。

  等到回家吃饭的时候，看着桌子上的水煮白菜，周禾大概反应过来了。

  亲戚家那桌子上的肉片，是摆着撑场面的。

  别说走亲戚的周老太不会去吃，就是那家人自己，大概也不会舍得吃。

  周禾猜，那盘子肉应该能从初三摆到初五。

  这年代的物质实在是太匮乏了。

  对未来一片憧憬的周禾，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算了，能健健康康长大，不要营养不良，就是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

  正月初六，宋月秋抱着周禾到镇上找小姑子周小乐逛了一次供销社。

  绿墙皮，红瓦盖已经是这个年代十分出众的建筑了。

  可是也掩盖不住它内里货架只有简单物品的寒酸。

  周禾随着宋月秋把供销社转了个遍。

  除了供销社最中间，那辆挂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这里基本上只有一些针头线脑和点心糖果在卖。

  可能是因为刚过了年，来供销社的人并不多。

  宋月秋和周小乐所谓的逛街也只是聊聊天，顺手买些针线和小玩意。

  周禾看到，供销社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买的都是这些。

  不过宋月秋是个例外。

  因为她不会针线活，就只买了两刀卫生纸。

  见周禾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点心柜台，想起家里没存货了，便又买了半斤鸡蛋糕。

  周禾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啃半个鸡蛋糕了。

  不过宋月秋并不准她多吃，怕她吃多了点心，不爱吃饭，只隔一天让她吃半个。

  路过卖布柜台的时候，周禾看到柜台里放的有几对头花。

  “小禾苗怎么了？”

  买完鸡蛋糕，周禾看宋月秋占着手，便没让她抱。

  此刻周禾正扒着卖布的柜台不走了，宋月秋和周小乐便也停了下来。

  “哎呦，小丫头这么小都臭美，想要新衣服了？”

  周晓乐笑着打趣。

  今天出门她没有带孩子，乐的一身轻松。

  “妈妈，买。”

  周禾指了指柜台里的一对蓝白格子的头花，对宋月秋说。

  “小禾苗，那个是扎头发的，等到你头发长长了，妈妈再给你买。”

  宋月秋看了看那对头花，又看了看自己闺女的头发。

  冬天天气冷，为了戴帽子方便，周老太便做主把小禾苗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这个长度扎头花还是有些勉强。

  “买，妈妈戴。”

  春节开始给大家拜年后，周禾便不再故意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话。

  所以现在她流畅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宋月秋一点也不吃惊。

  惊的是自己闺女竟然想给自己买头花。

  “小禾苗，妈妈不缺头花，这个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买。”

  宋月秋一方面感动于自己闺女的懂事，一方面也不愿意花钱买头花。

  这样的头花，她没下乡之前说买就买。

  现在虽然她兜里依旧有钱，却不再愿意花钱。

  比起头花，她更愿意把口袋里的钱给周禾买个小帽子，织个小毛衣什么的。

  这就是成为妈妈的转变吧。

  孩子成了优先级，自己总是排在最后。

  “我买，有钱。”

  周禾说着，小手便伸进衣服口袋里一阵摸索，还真让她给掏出来一块多钱。

  说出来惭愧，这是周禾整个春节挣到的压岁钱，1块8毛。

  “哎呦，这小丫头可真懂事，这么小就知道给自己妈妈买东西了。孩子这么有孝心，你就试试吧。”

  说着，售货员便把那对头花从柜台拿了出来。

  宋月秋和周小乐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服务态度是她们第一次遇到。

  这个柜台没什么人，售货员家里也有周禾这么大一个孩子，所以周禾过来的时候，她就格外注意一些。

  又听到周禾小大人一般给自己妈妈买头花，她是真的被惊到了。

  看着被递到手里的头花，宋月秋便也没再推脱，拿着头花在头上比划起来。

  “妈妈好看。”

  周禾仰着小脑袋，真心夸赞道。

  宋月秋长的白，头发带着微微的自来卷。

  这对蓝白格子的头花，放在她的发尾显得俏皮又可爱。

  “还别说，老五媳妇，你戴这个头花真的挺好看的，我们小禾苗可真有眼光。”

  周小乐也觉着好看，便大方夸赞道。

  宋月秋见大家都这么说，便准备掏钱买单。

  “妈妈，我买。”

  周禾把钱往售货员跟前递了递。

  可惜她小小一个，手连桌面都摸不到。

  柜台里外的三个人，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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