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县。

  柳湾村。

  忙碌的地头。

  正抬头擦汗的村民，看到一个肥嘟嘟的身影，从村子方向跑了过来，身后掀起一阵小型风暴。

  等尘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村子里最有分量的孙大胖。

  孙大胖的胖，那是村里的老母猪都赶不上。

  那一身膘，杀猪匠看了都流口水。

  因为长得胖，这也是村里人第一次见孙大胖跑的这么快。

  平时她那是走三步歇五步的主。

  等孙大胖终于喘匀了气，才对着地头一个妇人不紧不慢的说:

  “老周家的，你儿媳妇摔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刚才还佝偻着背，在田里拔草的周老太，身体跟弹簧一样直了起来，人也两步蹿到孙大胖身前。

  田里其他周家人，也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看向孙大胖。

  那一个个，眼睛瞪的比村里的老黄牛眼睛还大，看的孙大胖一阵哆嗦。

  娘的，怎个感觉自己像被狼群包围了一样。

  虽然她也没见过狼，不过她猜，被狼包围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孙大胖，你说啥？”

  周老太本就着急，看孙大胖东张西望不说正事，急得就要上去拎对方的衣领子。

  “哎哎哎，你儿媳妇宋月秋，在河边洗衣服，摔了，看样子怕是要发动了。”

  胖妇人一句废话不敢多说，生怕对面的周老太动手。

  周老太听说小儿媳出事了，也顾不上别的。

  扔下手中的草，拔腿便往村头的小河边跑。

  “家，家，老周家的，你儿媳妇被送回家了。”

  回应孙大胖的，是周家一众女人风一般的身影。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里只剩下周家三个男人，正快速收拢地里媳妇或老娘撂下的农具。

  没等下工铃声，背起农具也往家去了。

  “哎”

  小队长举着工分本，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反正也该下工了，就给周家人记个满工分吧。

  毕竟，老周家又要添一张嘴吃饭了。

  小队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叹了口气。

  这鬼天气，再不下场雨，今年大家怕是又要靠救济粮过活了。

  周老太小旋风一般跑回家。

  还没进院子，便听到小儿媳痛苦的呻吟声从屋内传来。

  “秀兰，你可算回来了。”

  正从厨房端热水出来的关婶婆，看到周老太，顿时松了口气。

  周老太顾不上回话，推开门进了小儿子的屋。

  只见老五媳妇宋月秋正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时不时的呻吟一声。

  “月秋啊，别怕，娘回来了。”

  老太太握住宋月秋的手安慰道。

  “娘，我疼。”

  宋月秋眼睛撑开一条缝，看到是周老太，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别怕别怕，娘给你看看。”

  周老太说罢，掀开盖在宋月秋身上的薄被，手在她肚子上一阵摸索按压。

  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周老太才回头，笑着对自己小儿媳说：

  “没事，胎位正着呢，我的小孙孙这是迫不及待想出来了。娘去洗洗手，让你嫂子给你下碗面吃啊。”

  说着，周老太匆匆出了屋子。

  宋月秋听了自己婆婆的话，放心不少，感觉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天知道，刚才摔倒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摸着自己的肚子，宋月秋自言自语起来。

  “宝宝，你也太着急了，你爸爸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了，该埋怨你不等他了。”

  宋月秋想起丈夫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话，让宝宝等他回来，便笑了起来。

  可惜，才刚笑了一半，肚子里拉扯般的疼痛便又来了。

  “哎呀——”

  院子里的周老太，听到小儿媳的痛呼声，跺了跺脚，接着吩咐两个儿媳。

  “素芬，你用老五上次带回来的挂面，给月秋煮一碗鸡蛋面，多放个鸡蛋。”

  “艳，你等老大和老二回来了，让他俩去村长家借牛车。”

  听了自家婆婆的吩咐，周家两个儿媳妇顿时紧张起来。

  “娘，月秋她离发动还有半个月吧？这么早发动，不会是惹了上边的哪位吧？”

  刘艳伸手指了指天，凑到自家婆婆跟前神神叨叨的说。

  “闭嘴，你再一天天嘴上不把门，别怪我让老二给你送牛棚。”

  周老太正心慌着。

  听了老二媳妇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急着进屋照顾小儿媳，她非拿着扫把，抽这多嘴婆娘一顿。

  “娘，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等爹和大哥他们。”

  刘艳见自家婆婆动了怒，嗖一下窜了出去。

  蹲在院门外，眼睛望着田地方向，耳朵竖的直直的，偷听院子里婆婆和大嫂的对话。

  “娘，借牛车干嘛？月秋不太好吗？”

  老大媳妇王素芬一脸担忧的看着西屋。

  “没事，你快去给月秋做饭，做完饭再烧一锅热水备着。”

  周老太不欲多说，端着一盆热水又进了屋。

  刚才她摸着小儿媳的胎位有些不正，希望小孙孙能争气一些吧。

  不然，就只能把人送县城卫生所生了。

  “放心吧，你婆婆是咱们村最有名的产婆了，啥场面没见过。”

  一开始帮忙烧水的关婶婆，安慰了王素芬两句，便也掀开帘子，钻进了屋里。

  周禾使劲想要睁开眼睛，她感觉包裹着自己的水变得温热起来。

  自己明明是爬山的时候，遇到了泥石流。

  后来为了拉扯一个孩子上岸，被山洪给冲跑的，记忆里只有那冷的刺骨的洪水。

  现在这温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被救了？

  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己被救了不应该躺在病床上吗？

  为什么自己被泡在了热水里？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医疗技术？

  周禾这样想着，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

  “加把劲，再加把劲，快了快了。”

  正疑惑那人要加把劲干什么，突然周禾感觉到一阵推力，推着自己往前滑。

  周围的空气也变少了，她仿佛是被谁掐住了脖子，有点呼吸不上来。

  心中一着急，周禾也使劲想从水里探出头。

  周身一松，她感觉自己出来了。

  刚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的眼睛，此刻也睁开了。

  可惜，周禾眼前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床边摸眼镜，摸了半天没摸到。

  “小家伙真有劲，看这小胳膊甩的。”

  “不过这孩子怎么不哭呢？”

  周禾摸不到眼镜正要生气，突然脚心传来一阵疼痛。

  脚心向来比较敏感的周禾顿时怒了，张嘴就是一段国粹。

  “哇哇——”

  她听到了什么？

  这婴孩的啼哭声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吗？

  周禾被自己听到的声音吓到了，半天没回过神。

  “哎哟，是个小女娃，秀兰，你可算是如愿了。”

  “可不就是，盼了那么几个孙子，这总算是来了个女娃。”

  “月秋，你看，是个俊俏的女娃，你看这眼睛，随了你了，大大的。”

  周老太麻利的用温水帮小孙女擦洗一遍，又裹上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被。

  周禾听的满肚子疑惑。

  女娃？

  秀兰是谁？

  月秋又是谁？

  自己这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可惜，脑子混混沌沌的，周禾不一会就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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