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爹！你们终于来接我们了！”张才驹看到铺子前的张德来和张君瑜，激动地叫嚷道。

  “安静点，还嫌不够丢人吗！”张德来嫌恶地喝止住张才驹，看到这两夫妻脏兮兮的模样，实在反感。

  刘金桂瘪着嘴，泪流满面地想要伸手去拉张君瑜的手：“儿子，娘可想死你了。”

  张君瑜不着痕迹地避开，对着张德来道：“祖父，见到人了，可以交钱烧契书，再立一张凭证。”

  张德来满脸不舍地拿出怀里的一百五十两银票，丁威贤示意丁可接过查验，确认没问题后，就在赎人的凭证上摁了手印。

  “行了，你们走吧，没事别来这，碍眼！”丁威贤摆摆手轰人走。

  刘金桂往前走了两步，迟疑地回头道：“丁掌柜，能不能让我们两个儿子出来，跟他们大哥说两句话。”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看两个弟弟。”张君瑜没忘记两个弟弟还在里面，只是也没多重要。

  丁威贤打量了张君瑜一番：“你长得比你两个弟弟俊多了，要是想看人，我可以留你在这住一晚，好好看看。”

  张才驹夫妻闻言脸色大变，立马表示不看了，催促着张君瑜快走。

  显然张君瑜看出了不对劲，拧着眉头道：“麻烦丁掌柜好好待我弟弟，我们很快就会过来赎人的。”

  丁威贤面露不屑：“那就赶紧拿六十两来换吧，省得在我这浪费粮食。”

  “六十两？”张德来目光不善地看向张才驹夫妻。

  “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张才驹满脸心虚，不敢看张德来的眼睛，低头往前走得飞快。

  张德来顾忌这是在县里，左右都是人，便忍着气，准备回去好好审一审张才驹夫妻。

  被爹娘无情抛下的张君义始终不肯接受现实，在纸扎铺又哭又闹，要不是张君仁替他挡下好几鞭子跟丁可再三求情，张君义可没好果子吃。

  “二哥，家里会来接我们的吧？”张君义哭哑的声音凄凄道。

  张君仁不想给张君义无谓的希望：“家里能拿出一百五十两换爹娘回去，怕是想尽办法才凑到，他们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凑够赎我们的银子。”

  张君义咬着下唇道：“二哥，我实在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能不能让爹娘先带我回去？”

  张君仁苦笑：“只能等了，爹娘没有银子，得等祖父和大哥想办法。”

  “二哥，我想到了个办法，你能不能帮帮我？”张君义拉着张君仁的衣摆，满眼恳求道。

  张君仁没多想，只当弟弟又想试着逃跑：“君义，这里是跑不掉的，两扇门都有人守着，被发现了又是一顿打。”

  “二哥，能不能把我的五年给你，我先回去，然后帮你催着祖父和大哥，赎你回去。”张君义早就琢磨很久这个法子，还避开张君仁偷偷跟丁可打听过。

  丁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个张君义越看越贼眉鼠眼，真让人瞧不上。

  “君义，你是在乱说的对吧？”张君仁不相信自己一直护着的弟弟在打这种主意。

  张君义咬咬牙，拉着张君仁的手使劲哀求：“二哥，我还没被怎么样，早点出去以后还能正常过日子，要是我们两个都在这，他们肯定会忘记我们，让我先回去，就可以催着他们来带你回去，你就帮帮我吧！”

  “正常日子？你现在是觉得我过不了正常日子了？”张君仁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地不会痛了，结果还是被张君义狠狠刺痛。

  张君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二哥，我们俩不能都被祸害，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你帮帮我，让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毁在这里，二哥，二哥，帮帮我吧！”

  张君仁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看着眼前逐渐陌生的弟弟，他心痛到一滴泪也流不出。

  “滚开。”袁谷雨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们身后被盆景挡住的台阶上。

  看到张君仁摇摇欲坠的身体，袁谷雨站起身，走上前把张君义推开。

  张君义反应极大地往后退：“你别拿脏手碰我，恶心！”

  “我帮你。”张君仁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地勾起一丝笑。

  “你回去过正常日子吧。”张君仁抬脚准备去找丁可，张君义喜不自胜，紧紧地跟在后面。

  袁谷雨眼底尽是嘲讽，看吧，有些亲情就是这样自私且不堪一击。

  丁威贤得知张君仁愿意签十年，换弟弟张君义回去，不由得拍掌叫好。

  “好啊，这个小鬼头没什么意思，你倒是还不错，兄弟情深的戏码，我还挺爱看。”

  张君仁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加摁了手印，不再看张君义一眼。

  “二哥，我一定会让家里早点来带你回去！”张君义难掩喜色，临走前还不忘给张君仁画大饼。

  张君仁仿若未闻，僵直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张君义的视线中。

  “你一会儿给他多舀点粥，每回他都分一半给他弟弟吃，瘦得就快剩一把骨头了。”

  “我看他也吃不下，我早看张君义那小子不是东西，这回直接把亲哥当垫脚石。”

  “在这儿的学徒，谁不是被家里硬送来的，那小子倒好，又往张君仁心口捅一刀。”

  “算了，咱们也管不着，这辈子算毁在这了。”

  “认命呗，下辈子希望都能投个好胎！”

  学徒们的议论并没有引起张君仁的注意，孤零零的身影让人感受不出一丝生命力。

  张君仁回想还在张家的时候，大哥读书出色，所有人都捧着他，小弟惯会撒娇耍浑，娘也惯着，

  只有自己，一切都平平无奇，无人注意。

  有时候还挺羡慕二房和五房的几个堂兄弟，他们的爹娘总能看到他们。

  “袁谷雨，我们可以搭个伴，一起熬过十年，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活过。”

  “嗯。”

  身上的伤会愈合，心中的痛只能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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