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一过，这个年就算是过了。

  之前再不想提的事也得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了一起。

  气氛很沉闷。

  连能说爱笑的陆晓都低头着。

  但事情总要有人提。

  陆行安先开了口。

  “爹，大哥，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些年，如今各自娶亲，还住在一起怕是多有矛盾，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长辈来家里，咱们把家分了吧。”

  陆老头神色不动，他觉得分开是好的。

  “行，明天你们兄弟俩就把家分了。”

  王菊挑了挑眉，斜了一眼自家汉子。

  陆丰坐在一旁不吭气。

  他这一个年过的十分不是滋味。

  知道老二想分家。

  这也都怪自己，管不住媳妇。

  他记得娘还在时，常跟他说，说他是家里的老大，以后要多照看两个弟弟。

  原本这些年他都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娘的嘱托。

  可自从王菊进了门，一切就都变了。

  陆丰对王菊起初是感激的。

  王菊不嫌他家穷，一进门就给家里还债。

  所以他对王菊也是疼着，爱着，捧着。

  可王菊进门不过才三四年而已。

  陆晓见了她就怕，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她。

  老二从前在家也是爱说话的人，可这两年越发的沉默。

  还有老爹，一辈子都要强的人却给王菊管家拿钱。

  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过。

  陆丰知道，他们这样忍让都是希望他能过的好点，少挨点王菊的唠叨。

  可他们越是对王菊好，王菊的脾气就越大。

  尤其是这两年，她一直因为不能生养的事呕气。

  性情就变的越来越坏。

  “老二，分家的事要不等到开春？”

  陆行安知道大哥心里不好受。

  自己也同样不舍得。

  可王菊一点都容不下禾苗，这也让陆行安坚定了要分家的念头。

  “大哥，等到开春也是一样的，我想趁着不上山把屋后的三间屋子修整出来，还有爹和晓晓我也带走。”

  陆丰其实早想到。

  禾苗性子好，照顾老爹也仔细。

  他们跟着去是最好的。

  “行，但是爹的药钱我也得出，还有晓晓，我也按年给钱。”

  “还有后面那三间屋子年头太久，不如就在家边上再起几间？”

  陆行安心想那就那么容易了。

  起屋子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弄好的。

  他着急分开，就不再犹豫。

  他没点头。

  “爹的药钱咱哥俩对半分，晓晓就算了，他能干不少活，也吃不了啥。”

  “至于屋子，大哥，我想好了，你别在劝。”

  陆晓低着头，已经要哭鼻子了。

  王菊对这分法没意见。

  毕竟他觉得陆老头需要人伺候，陆晓又贪吃又贪玩的，带走也好。

  起初她还怕陆行安要分她房子，如今他自己要住回后面的三间小屋去，倒省了她的心了。

  她盘算着，这些都是好说。

  倒是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

  “那家里的外债怎么说？”

  陆行安等的就是这句话。

  “家里今年的外债还了几家，剩下的还有十七两银子，里面有五两算我自己的，还剩十二两我们两家一人一半。”

  王菊没回话，仔细盘算了一番。

  十二两银子，一半就是六两。

  这个数目可不小。

  去年两个汉子才挣了十来两银子。

  虽然这几年她都有偷藏起来一些。

  可也不多啊。

  这开了春还得再买头小猪崽，母羊也没了。

  母羊？

  对！母羊！

  “老二，我记得那头母羊你是卖了吧？我咋没见着银子？”

  陆行安知道她要提这事。

  “那一两银子给三姑家上了六百文的礼钱，还剩四百文给爹和晓晓买了布料，留着开春做衣服了。”

  这一两银子算是安排出去了。

  王菊落了个大不高兴。

  可又没法说。

  “那就先这么说吧，我今晚想想还有啥没算的，明天大家同着长辈跟前说吧。”

  谈话到此结束。

  但陆行安知道，不讲理的还在后头。

  果然第二天早上，等陆行安叫来了长辈后，王菊开始耍起了小心思。

  陆家当年也是逃难来的，也没有族老宗亲的。

  只请来了住在山后的亲大舅，当初娶禾苗的三两银子就是同他借的。

  陆兰作为亲姑姑自然是要来的。

  还有为大家主事的村长。

  要是没跟陆田闹掰，那他今天也该是坐在这里的。

  等众人落座。

  村长先说了话。

  “两兄弟分家是常事，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兄弟俩以后还是亲兄弟。”

  陆行安点头。

  “娘没的早，小时候都是大哥顾着我们，这事我记一辈子。”

  陆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长做个见证，家里的东西我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村长知道他们兄弟重情谊。

  “行，那你是老大，你来说怎么分。”

  陆丰开口。

  “两亩地。咱兄弟一人一亩，家里的牲口也一人一半分，房子就先住着，我帮着修整好后面的屋子再搬也不迟。”

  “好，老大有担当，有当哥哥的样子。”

  说话的是陆行安的舅舅马正，当年就是他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子嫁给陆老头的。

  村长也说。

  “你们兄弟和睦那家就好分了。”

  陆行安没出声，心想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家里的外债还有十七两，有五两算我个人的，剩下的我们哥俩分？”

  陆丰刚想点头，就被王菊拉住了。

  “那可不成啊。”

  马正知道他这个外甥媳妇是个啥样的人，没好气的说。

  “咋了，汉子都点头的事，你吆喝什么。”

  王菊对是有些怕马正的。

  他常年自己生活，不爱与人相处，面相也凶。

  王菊小声说。

  “大舅，不是我多事，而是家里的账不对啊。”

  陆老头面色不愉。

  “那你说说，哪里不对。”

  王菊立马接话。

  “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可是给家里还了八两外债的，这八两你们不能不认啊。”

  陆丰没想到王菊会说这个。

  他愣了一下。

  陆行安却提前想到了。

  “那嫂子你说，这账该怎么分。”

  王菊讪笑了一声。

  “我给家里还的八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定亲的二两银子是陆家给的那就把这二两去了，把我还的六两拿给我，其他的你们兄弟再算。”

  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陆丰才道：“王菊你提这个做什么，当初你是帮着还了外债，可这几年老二挣的都比我多，你经手的银钱从来没人过问，这也就够了，怎么还提要银子？”

  王菊不干了。

  “怎么，那银子是我自己的陪嫁啊，本来就是该我的。”

  王菊这话其实说的也没错。

  但是这些年她藏起来的都不止这六两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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