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天用的时候下去拿，比较麻烦，但是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很幸福的光景了。

  他们是黑五类，臭老九，记得第一年来的时候，大冬天，钟子君好不容易扒开积雪弄了一些枯枝回来烧炕，当天晚上就被人偷个精光。

  还有他们带来的新棉被，御寒的衣物，粮食，全都被偷了个精光。

  当时那才叫绝望，没有人会为他们撑腰，只会说活该。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好还有一床破棉絮，以及三人身上的衣物可以御寒。

  一家人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躺在冰冷的炕上等死。

  钟子君刚受了顾允川背刺，又迎来生活的猛烈冲击，意志消沉，本来应该死在那个冬天的。

  但钟为谦为了老妻和女儿，舍了脸去找支书跪下来求情，求屯里给佘一些粮食。

  支书存了一丝善念，看他一个老头不容易，最后好歹给了一百斤土豆、一百斤红薯还有一百斤大白菜，这是屯里最多的东西。

  他们一家三口就是靠着这三百斤粗粮熬过那漫长的寒冬，迎来春天。

  所以，如今有这样的生活，他们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这个地窖也是季林海帮忙弄的，光靠钟子君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钟子君给顾清欢介绍他们的秘密基地时，心里还有些心虚。

  仔细回想，季林海其实已经悄悄的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人家的心思，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如今想来倒觉得自己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河拆桥，不太地道。

  顾清欢已经从钟子君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出了很多东西。

  其实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是觉得有没有男人都无所谓的，女人自己也能过得好。

  而且钟子君还有她这个女儿可以帮衬她。

  但是她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是她，不是所有人都不需要伴侣和陪伴。

  刚刚看到季林海默默为钟子君做的这些，感动的同时，她突然明白过来，不管是自己还是兰亭，能为钟子君做的，想的，都太少了。

  这漫长的一生，她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如果能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搭伙过日子，照顾她，陪伴她直到终老，其实也很不错。

  其实这些天顾清欢也能看出来，季林海对钟子君是真心的，细节之处见真章，一个人的心思都藏在他的行动和细节里。

  季林海或许嘴上并不擅长表达，但他绝不会让钟子君跟着他吃苦。

  其实到他们这种年纪了，能找到真心的人一起度过余生，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特别是季林海从未婚配，没有子女，家庭关系也简单，就只有一个老父亲。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不过这还得看钟子君的意思。

  她也不绕弯子，把钟子君叫到没人的地方，干脆的问道：“妈，关于季叔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钟子君的眼神有一丝躲闪，女儿都已经结婚了，自己却闹出第二春，她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孩子的。

  “我们没什么，你别多想。”她下意识的说。

  “妈，我能看得出来，季叔对你是认真的。

  他是一个可靠的人，如果你愿意接受他，我没有意见。

  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你多大年纪，处于什么样的境遇，都有追求美好生活、享受爱与被爱的权利。

  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有所顾虑，作为女儿，我只会祝福你。”顾清欢认真道。

  女儿眼睛里的认真和祝福让钟子君破防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的隐忍、痛苦、煎熬、折磨，早已让她变得麻木，遇事只会像个乌龟一样缩起来。

  女儿的鼓励让她心里筑起的高墙彻底坍塌。

  想当年她也是个明媚的女子，是岁月带给她了太多沉重的枷锁。

  无数次午夜梦回，恨自己有眼无珠，想撕碎那些痛苦的过去。

  但唯独对这两个孩子，她从来没有一丝后悔，他们是她灰暗人生里的最后一点救赎。

  顾清欢轻轻拥抱了母亲。

  其实有很多次，她真希望，钟子君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想象不到，做她的孩子，该有多幸福。

  不过也没关系，前半生没有的母女缘分，用后半生补上也不迟。

  钟子君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季叔是很好，但以我们的情况，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你放心，妈心里自有分寸，一切顺其自然。”

  顾清欢点点头，只要钟子君知道她的态度就行，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作为女儿，不插手，只会祝福。

  初二回娘家，两人在牛棚里度过了一整天。

  许怀安到处找活儿干，把牛粪铲完，又化了雪水把整个牛棚冲洗了一遍。

  牛棚被季林海细心的隔成两个区域，一边是牲畜住的地方，一边是人住的。

  虽然还是有味道，好歹能隔离一些，每天清扫，其实也还好。

  许怀安又帮忙做了一些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的活儿。

  两人待到下午才回去。

  后面的日子就是一直陪伴着孩子们，在家做好吃的，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来到大年初十。

  期间许怀安找机会去县城给卓逸凡去了电话。

  卓逸凡倒是毫不意外他会同意，让他正月十五以后去京市国防部找他报到，具体职位还没说，不过听他的意思，是有想法让他牵头组建特战队。

  总之一切还得过去才能知道，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楚。

  这意味着，过完正月十五，许怀安就要离开了。

  顾兰亭和明如雪正月十五以后要回去继续上课。

  钟洛柠也要带着小悠然回京市找工作。

  干脆大家就约好了一起走，有个照应。

  定了正月十六的火车票，这次没有明如雪的关系，许怀安拿出退伍证明，好歹只争取到了两张卧铺票，还有两张是硬座。

  不过也够了，钟洛柠和明如雪两人睡卧铺，许怀安和顾兰亭两个大男人坐硬座就行。

  安排好出行的事情，大家都开始变得惆怅起来。

  以后想再这样聚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真的是这几年里，所有人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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