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宣也配合地把剑往前送了一分，容和清不得已抬起头来，锋锐的剑气还没碰到皮肤，她都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刺痛。

  若是这把剑真的划破她的喉咙，那该多痛啊？

  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候，容和清还有闲心自嘲一下。

  吉日克扬声道：“听到没有？不是说端王和王妃感情极好么？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你大可继续进攻，你可以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军师的剑快！”

  “正好也让大景的将士都看看，一个连自己妻子都能杀的人，是何等的冷血无情，你们替他卖命，日后焉知他不会也如此放弃你们？”

  “你闭嘴！”安士成大怒，这吉日克分明是要挑拨离间，动摇他们的军心。

  端王若是不选王妃，他就大肆宣扬端王薄情寡义。

  端王若是选了王妃，他又可以说端王只顾儿女私情，全无家国大义，弃黎民百姓于不顾！

  不管他怎么选，这都是个必输的局。

  今日之事必会成为百姓和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日后端王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安士成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扭头去看秦云闲的脸色。

  不知是不是气到了极点，秦云闲竟然没什么表情，甚至没什么波动。

  他只死死盯着吉日克和他身边的容和清。

  安士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容和清笑了下。

  城墙上一阵哗然，将士们窃窃私语，都陷入了两难之境。

  “王爷，咱们现在的兵力不比吉日克的少，咱们直接强攻过去，把王妃抢回来！”

  “怎么抢？激怒了吉日克，士兵还没杀出去，那秦云宣的剑就直接把王妃抹了脖了！”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王爷和安将军卸甲投降么？百姓怎么办？”

  “最怕的是咱们投降了他们又反悔，杀了王爷王妃和安将军又杀入城来，到时候我们就真成罪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却迟迟没吵出个结果。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王妃，他们再杀出去，正面和吉日克拼。

  可这个办法谁也不敢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愁容。

  偏生吉日克的人还在叫嚣，“怎么还不选？端王在犹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魄力都没有么？”

  褚随风咬牙，一把夺了边上士兵的箭，抬起来对准了说话之人。

  秦云闲握住他的手臂，按下了他的手。

  褚随风蓦地回头，“王爷！”

  秦云闲看似面无表情，但凑得近了就会发现，他下颌线条绷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不要轻举妄动。”

  褚随风心里一动，缓缓放下了弓箭。

  “吉日克，本王凭什么信你？”

  秦云闲终于开口。

  容和清目光一凝。

  吉日克得意道：“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么？你要么信，要么——”

  他给了秦云宣一个眼神，秦云宣剑又近了一分。

  “嘶——”

  容和清吃痛，脖子上立刻多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血珠顺着他的剑缓缓滑落。

  秦云闲脸色骤沉，“和清——”

  “王爷！”容和清不退反进，仰起头定定地看着秦云闲，“我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来不及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让秦云闲心里陡然一凉，“不——”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容和清会成为战场上的筹码，供人挑选。”

  她声音清朗，一下子盖过了秦云闲的话音。

  “我出生将门，父亲乃镇守一方的大将，如今成婚，丈夫也是驰骋沙场的主帅，他们生而无畏，问心无愧。”

  “而你们，一群宵小之徒，打不过就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真是可笑！来日史书记载，你们合该遗臭万年。”

  吉日克面色铁青，“你住口——”

  容和清轻蔑地瞥他一眼，又看回了秦云闲，眼神霎时温柔下来，不舍，却又十分坚定。

  “你是将军是王爷，不该为了任何人违背自己的本心，抛下自己的责任，你身后是大景，是数万无辜百姓。”

  “今日从头至尾，都没有所谓的选择。”

  “这个局，也不该由你们来破。”

  “人生天地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无憾了，王爷，记得替我报仇！”

  眼前逐渐模糊，容和清闭了闭眼，出手如电，一把攥住了秦云宣的剑身狠狠往自己的脖子上划去！

  秦云宣大惊，要夺回剑，可容和清攥得死紧，掌心被划得血肉模糊都不肯松，锋利的剑刃划破喉咙，那一瞬间太快了，容和清都没感觉到痛，只觉得有些凉。

  紧接着又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后知后觉那是她的血。

  一腔热血尽报国，没想到她也有做英雄的一天。

  剧痛如浪潮般涌来，容和清眼前霎时一黑，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血液倒灌，她的呼吸也越发困难。

  她没了力气，失去支撑，缓缓从马上滑了下去。

  两军皆惊，天地肃穆，无一人出声，所有人都没想到容和清真的如此刚烈勇敢！

  一片死寂中，秦云闲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地，“和清！！！”

  这一声唤回了众人的魂，褚随风几人纷纷痛呼出声。

  “王妃——”

  “王妃娘娘！”

  “兄弟们，还等什么，杀啊！王妃替我们做了选择，今日之战，只准赢不准输！”安士成红了眼，攥紧刀转身就冲了出去。

  秦云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上面的血红的刺眼，他脑中一阵嗡鸣，下意识伸手去抓容和清，手指却错开了，他眼睁睁看着容和清落下马去，在临死前一刻，容和清笑着看他，嘴唇颤动，无声道：你输了。

  吉日克破口大骂，“艹！该死的！”

  “上，上，上啊！”

  他一声令下，就要冲过去，身旁的秦云宣忽然抬起了头，他手抖得厉害，额边青筋暴突，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十分骇人，可眼下的情况没人注意到他。

  吉日克的士兵踌躇不前，看着躺在地上的容和清，心里都有些别扭。

  吉日克转头，刚要说什么，眼前银光一闪，脖子骤然一凉。

  他难以置信地抬眸，就对上了秦云宣凶恶的眼神。

  下一刻，他的眼神又愤怒起来。

  他左手握住右手，像是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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