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魏复悍然一声，似下定了决心。

  魏琚面上一喜，下一秒，魏复阴森地看向他，“要我出兵可以，但我要你死！”

  魏琚大惊，破口而出，“我是你亲爹！你怎可逼你亲爹去死？”

  魏复冷笑，并不说话。

  魏琚拧眉看着他，气氛有些僵持，“老乔”见状朝魏琚递了个眼神，凑到耳边用只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老爷先答应他无妨，待事成之后……”

  魏琚沉了口气，正待答应，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大哥，你不能答应！”

  魏源不知什么时候守在门外，似是将刚刚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魏琚和魏复一惊，就见魏源冲到魏复面前，红着眼道，“大哥，你不能去！”

  “你可知一旦你出兵了，你就是大逆不道的反贼，祖父配享太庙，魏府累世功勋，你这一去，一切都完了！”

  魏复黯然道，“阿源，你不了解实情，你不知……”他瞪了眼魏琚，说道，“你不知父亲犯了何等大错，若不搏一搏，恐怕整个魏家的人头都会落地……”

  “我知道！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正是因为如此，你更不能去！自古以来将帅出征都要有个正大光明的出师之名，否则天理难容，苍天不佑，你见过哪个出师不正的战争打赢了？此事咱们魏家本就不占理！”

  “没错，承乾表姐会恨你，恨咱们魏家，可是一旦你夺了她赵家的基业，她就是亡国公主，她能苟活吗？你既深爱于她，为何要逼她去死？”

  魏复一震，像是被人凌头一棒。

  魏琚见状连忙喝道，“魏源，你这个不孝子闭嘴！你这般劝你哥哥，是在害你哥哥！你是想看你哥哥被牵连至死吗？”

  魏源简直要被魏琚的厚脸皮气死，明明是他惹来的灭族之祸，现在倒像是他要逼他大哥死一般，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

  他宁愿自己死，都不愿大哥有事！

  魏源语重心长道，“大哥，你莫怕，咱们会没事的，皇上宽厚并非喜迁怒之人，皇后姑母待你我二人也很好，最多抄家流放……就算最坏的结果，也没关系，黄泉路上，你我兄弟为伴，并不孤独，也算了却一场尘缘，不枉此生了。”

  魏源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显然，他想起了幼时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魏复的眼底也盈上一层薄雾，他缓缓伸出手，拍了下魏源的肩膀，哽咽道，“是大哥没用，大哥护不住你……”

  魏源摇头，“大哥，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

  魏琚和“老乔”看着魏源这个突然冒出来坏事的程咬金，气不打一处来，二人目光冷厉，正待再劝，却听到突然响起沉闷的一声。

  二人看去，魏复以掌做刀，手起刀落，竟将魏源劈昏了过去。

  魏复接住昏过去的魏源，眉心一凝。

  阿源，别怪我。

  正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才不能看你去死！

  魏琚虽利用了我，但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魏复召来小厮，“来人，将二爷送回他的院子，找几个人看守好，别让他出来。”

  魏琚闭上了嘴，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欣慰的笑。

  魏复随即遣人秘密叫来他的几个亲信副将，传令兵走了，魏复负手站在空旷沉寂的院子里，院子里植了两棵百年老桑，现下郁郁葱葱。

  小时候，他们兄妹三人和赵缨绕着这棵树，追着跑。

  他抬头仰望这苍凉的夜空，这夜太深太黑，像一只密不透光的盒子，他被关在里面，憋闷得几欲死去。

  魏琚这时从他身后走过来，低声道，“阿复，过往之事，是为父亏欠了你，你放心，待你功成，护住了魏氏一族，为父的项上人头任你拿去！”

  话说的真漂亮。

  魏复冷笑，不置可否。

  魏琚见魏复不搭理他，讪讪闭上了嘴。

  魏复只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目光专注，像是在透过星星看别的。

  忽而，男人的眉头蹙了下，眼底泄出无尽的痛苦来。

  对不起缨妹，原谅我的懦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家被屠。

  我再一次放弃了你……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到时，表哥定会以命相抵！

  魏复的思绪被偏院的喧闹声打断。

  “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闻声看去，是魏源的院子。

  魏琚恨恨咬牙，这臭小子真是不消停！

  魏复掀袍正待走过去，没想到魏源的步子比他更快他，他急慌慌地朝他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要哭不哭的。

  “大哥走水了！大哥你看走水了！”

  他上前抓着魏复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火势溅起的院子，激颤道，“大哥，此乃天火啊！不祥之火啊！上天都预警了，你此去必定有去无回啊！”

  魏复拧眉，显然不信。

  魏琚那边已经冷笑出声，“阿源，你战前扰乱军心便罢，何必弄些神鬼之言惑乱人心，我看这火八成是你放的！”

  “怎么会是我？我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失火了，看守我的人说，突然火就起来了，大哥，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我院子里那些人！”

  此时，魏府因这场火乱成一团，魏复将信将疑，魏源见状就要拉人来证明，却被魏复拦住了。

  魏复劝道，“阿源，我已决定，你便在府里好好等着，等……”

  魏源转过身来，一张脸在黑夜里愈显凄白，听闻魏复之言，他似是已经绝望到脱力，他睁着一双呆滞又血红的眸子，不停地摇头，苍白的唇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

  半晌，魏复才听清了。

  “决定了……”

  “决定了……”

  “呵……”他觉得好笑，他看向魏复，疑惑中又带了丝狠，“既是大哥决定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说两句话……大哥，你我为子多年，他何时有好事想过你我！”魏源痛心疾首。

  魏复合眸。

  “还有一句话，大哥，你既出兵，那为弟……以血，为你送行！”

  说罢，魏源决绝地以头撞向了树干。

  一声闷响，下一秒，热血四溅。

  魏琚痛吼一声，跑到魏源跟前，抱起他，哭道，“阿源，你怎么这么傻啊……”

  魏府来来往往救火的下人们，闻声也靠了过来，见状都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老乔”似是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半晌，看向魏琚的眼里划过一丝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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