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上官澍淡淡地瞥了赵瑶一眼，目光又落在呼延雪身上。

  男人的音量不高，但冷沉至极。

  凛冽的寒气弥散在正厅内，像利刃般刺骨，饶是呼延雪一向胆大包天，此时也不免寒噤地吞了口唾沫。

  上官澍的威名是战场上打出来的，生杀予夺的气势也不是呼延雪这等刁蛮无脑的女子能抵挡住的。

  不光是呼延雪，连赵瑶也瞬间怂了，眼神不知道放到哪里。

  上官澍见状，扯唇嗤笑了下。

  “谁再敢骂我粤儿是哑巴，我就让谁变成哑巴！”

  呼延雪闻言，踉跄了下，跌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眼神刮了下赵缨和上官清粤，紧接着幽怨含泪地看向上官澍，“姨夫，你不疼雪儿了……”

  赵瑶摇头，自嘲般的笑，“雪儿……我们来此是来错了……”

  她手里握着赵缨的把柄，也不在乎赵缨知道了。

  反正……刚刚雪儿已经说漏嘴了，赵缨没什么反应，看来估计也是知道了。

  知道她和上官澍一直私下勾连……

  赵瑶心里突然痛快了下，赵缨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定要难过死了吧，真可惜，她没看到。

  但是此刻，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赵瑶盯着上官澍，落下泪来。

  “上官澍，我与你青梅竹马，到头来却换来了这样一个下场！”

  上官澍剑眉深拧。

  赵瑶站起身来，步步靠近，猛地撕开肩胛上的衣襟，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点痕，比脸上看起来还要触目惊心。

  赵缨张了张嘴，不知是被点痕吓到了，还是被赵瑶突然狂放的举止惊到了。

  怀里的小家伙见状却更往娘亲怀里钻了。

  【光天化日耍流氓！】

  赵瑶声泪俱下，“你跟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她指着赵缨，撕声道：“你说过，你对她从未动心过！”

  “这些年来你只倾慕我一人！”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的耳朵被赵缨割了下来，你视而不见！我被你女儿扎成了个刺猬你也视而不见！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过要保护我们母子四人的！可你都做了什么？”

  赵瑶说着，真的动了情，一张脸通红，眼底写满了对上官澍的控诉和委屈。

  呼延雪见状，也发出尖锐的哭声，“姨夫，我母亲因你之故被送去和亲，回来也因你出家未嫁，无人依靠，现在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你居然要弃她于不顾，你怎么忍心！”

  赵瑶捂着胸口哭得泣不成声。

  赵缨看看上官澍，又看看赵瑶，漆黑的眸子闪了闪。

  怀里的小家伙也不哭了，专心看热闹……

  【怀安姨母这是在找我爹爹要名分吗？】

  【爹爹，给她！！】

  赵瑶本以为如此总能唤起上官澍的怜惜了吧，不需要太多，只要上官澍责罚了这个小哑巴，赵缨立马就能跟上官澍翻脸。

  谁料上官澍敛眸，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赵瑶的心寒了又寒，她看向旁边一脸看热闹的赵缨母女，顿觉得这尘世太过不公，处处薄待于她。

  心中愈发坚定了，毁掉赵缨的决心。

  若是没有赵缨，上官澍不会如此对她！

  赵瑶心一狠，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

  赵缨见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将上官清粤护住。

  谁料赵瑶的匕首不是拿来扎她们的，而是……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既是你已对我毫无感情，我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

  只听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响声……

  呼延雪惊呼：“母亲！！”

  上官澍闻声抬起头来，瞳孔一缩，“怀安！”

  赵瑶倒在了上官澍的怀里，上官澍叫于介，“去叫太医！”

  赵瑶用沾满了血的手去够上官澍的脸，哭道：“润郎……”

  “若我死了你可会忘了我……”

  上官澍沉了一口气，下意识想避开赵瑶的手，却碍着赵瑶的伤势，忍住了。

  “别胡说，你死不了！”

  赵瑶欣慰又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是爱我的……”

  上官澍阖了阖眼，沉声道：“怀安，你何必如此，我定是……护你的。”

  “爱”这个字，他竟说不出口了。

  赵瑶呜咽着，“润郎……”

  呼延雪红着眼，刚刚显然被这样的场景吓坏了，她一听说上官澍承诺护着她们，等不及朝赵缨发难。

  她指着赵缨，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害的！你害我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逼死我母亲！”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反应，呼延雪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像是要挤出来一样，血丝爬满了眼白，紧接着，她竟张大了嘴，不受控地伸出了舌头。

  呼延雪眼底满是惊骇，她想要找赵瑶和上官澍求救，然而她呜呜的话不成句，涎液从嘴角源源不断地流淌……

  下一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舌头，刹那的功夫，长长的舌头被连根扯了下来，吧嗒掉到了地上。

  血，溅了呼延雪满脸。

  整个过程不过弹指一瞬，快到来不及反应！

  呼延雪迟了片刻，然后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

  赵瑶见状彻底吓昏了过去。

  赵缨也吓坏了，忘了动弹。

  上官澍诧异地盯着地上的断舌，都没有看见……

  小娃娃清澈莹亮的瞳仁突然晦暗一闪，如深渊般阴鸷可怖，然而仅一瞬，那抹暗黑就消湮了下去。

  小家伙睁着大眼睛萌哒哒地眨了眨，嘴角抬起最是天真无邪的笑。

  夜。

  赵瑶和呼延雪本是来讨说法的，结果说法没要到，一个断了舌头，一个伤了……就这么送回去，怎么都不好说，搞不好让言官知道了，还要弹劾呢！

  上官澍只好在奚园找了两个屋子，将二人安置了下来。

  赵缨怕吓到上官清粤，让人抱走了。

  上官澍在门外守着，太医正在救治。

  赵缨想了想，朝上官澍走去。

  在他跟前站定。

  上官澍像是察觉到了，抬起头来，见是她，犀利的目光不受控地柔了下来。

  他低声问道：“刚刚吓坏了吧？”

  赵缨摇了摇头。

  于介有眼力，搬来了一把椅子，赵缨坐下。

  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上官澍，明日……我们便去父皇那里和离吧……”

  上官澍身子一僵，虽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刚刚一瞬，竟如有人将心活活扯开。

  还好，他习惯了。

  这也是他的想法。

  既然留不住，也不必强留……

  他没有必要为了赵缨再去伤害怀安，若不是他的犹豫不决，怀安不会做出今日之事。

  上官澍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却轻到可以忽略。

  上官澍的反应，赵缨不满意。

  她开口道：“怀安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今日她这般，定是爱极了你了，你若负了她，我都想象不到，她是不是还会做出更惨烈百倍的事情来，到时候，你会后悔莫及！”

  上官澍继续没反应。

  赵缨抿了抿唇，“说实话，经过今日，我承认，我对你的爱是不如她的……”

  上官澍看向赵缨，目光如同沉了一塘水墨，斑驳却又零碎，呈出一种莹亮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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