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傅司辰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天武帝命不久矣，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痴傻时，天武帝确实凉薄，但除此之外，天武帝对他一直不错。

  人都是复杂的，傅司辰又是记情的人，当即眼眶便红了，在天武帝身旁跪下：“父皇怎么会……”

  阮阅吸了吸鼻子说：“老太傅奉命去找霍贵妃和公主殿下的时候，看守陛下和奴才的守卫追出去了。趁着屋中没人，陛下让奴才打开密道走了进去。”

  “原本我们想就这么离开密道，离开皇宫。可是走到一半，奴才实在是走不动了。”

  “陛下让歇一下，还说……说……自己要不行了。”

  说到这里，阮阅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擦掉眼泪，取出一直被他藏在怀中的虎符，“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殿下的虎符和玉玺。”

  傅司辰接过那枚虎符，心绪复杂到极点：“父皇走的时候……难受吗？”

  阮阅也说不上来，只能道：“除了因为二皇子逼宫一事而恼怒，陛下……没遭大罪。”

  “陛下还说笙笙公主身怀神异，殿下继位后若是有难以决策的地方，可以询问公主殿下。”阮阅说完偷瞄傅司辰的脸色，相当担心他觉得自己胡说八道。

  然而傅司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稳住所有情绪后说：“请公公搭把手。”

  他背对着天武帝，阮阅一下明白傅司辰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扶着天武帝的身体，让他靠在傅司辰背上，由傅司辰背出了密道。

  天武帝刚去世不久，身体还没有僵硬，得趁着这个时候为他擦洗身体、更换寿衣。

  所幸因为天武帝病重已久，为了冲喜，内务部已经把相关物件都备好了。

  傅司辰这边稳定住局势后，相关人员便前来处理天武帝的丧事。

  霍成哲得知宫中局势稳定后，更是早早接了霍心兰母女回宫。

  为掩人耳目，她们俩依旧是从密道回宫，伪装成被皇后藏入了废弃宫殿的模样。

  宫中藏有密道一时事关重大，一旦走漏消息容易引来刺客，亦或是方便贼人偷盗宫中财物，能不声张还是不声张得好。

  二皇子的尸骸已经收敛，皇后在见到他的死状后，当场崩溃，服毒自杀。

  得知她从袖中掏出了鹤顶红，傅司辰才知道原来他们母子起事也是抱着以死求生的念头。

  二皇子带来的人都被看管起来了，接下来会进入审理阶段，按照他们在逼宫一事中的“贡献”判决。

  唯一下落不明的是八皇子。

  皇宫里找不到他。

  皇子府找不到他。

  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他。

  傅司辰这边的幕僚相当担忧：“殿下，八皇子是二皇子的同胞兄弟，皇后与二皇子逼宫，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现在那里都找不到他，必定是知晓二皇子事败，担心自己被牵连，连夜逃了。”

  二皇子逼宫之时就已经全城戒严，城门进出看守严格，到现在也没解禁。

  八皇子若是连夜逃的，那便是城门守卫看守不力。

  幕僚越想越担心：“他若是真的逃了，在外草莽一生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心存不满，想要为二皇子和皇后报仇。殿下，这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斩草要除根。”

  傅司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有些烦。

  八皇子原本的性格不是睚眦必报，但现在皇后和二皇子都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会让他性格大变。

  毕竟二皇子就是性格大变后才生了逼宫的心思。

  将来的事谁也没办法说准，傅司辰下意识地想起了傅笙笙。

  或许笙笙知道答案？

  若是八皇子没有谋逆之心，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宫外度过一生，傅司辰也懒得去多管。

  想到这里，傅司辰去了趟章台殿。

  天武帝去世，妃嫔、皇嗣都要守灵，霍心兰就带着傅笙笙在章台殿守灵。

  母子俩找了个没外人的地方，傅司辰说明情况后，问傅笙笙：“笙笙知道八哥在哪里吗？”

  一身缟素的傅笙笙摇摇头。

  傅司辰想了想，换了个方法问：“那笙笙觉得我该去派人抓八哥吗？”

  傅笙笙摇摇头：“不用啦，他寿元不多了。哥哥就算不去抓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傅司辰诧异：“为什么八哥寿元不多？他生病了吗？”

  傅笙笙先是摇摇头，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又点点头：“算是生病了吧。这里病了。”她指指自己的心口。

  霍心兰蹙眉：“没听说八皇子有心症之类的病症。”

  傅司辰思索着说：“或许笙笙说的是心病？”

  傅笙笙点点头：“嗯嗯，是心病，八哥哥一直都不开心。或者说他一直都觉得好痛苦。他身上的生机好少的。”

  “轻生”两个字在傅司辰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那笙笙知道最可能在哪里找到他吗？”

  傅笙笙摇摇头：“不知道。”

  【八哥哥一直都想解脱呢，是皇后不许，还逼着他跟哥哥争皇位。】

  【其实是为了给二哥哥打掩护，八哥哥心里其实都知道。】

  【他不想卷进来，但皇后逼着，他没办法。】

  【也是个可怜人呢。】

  傅笙笙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地扑进霍心兰怀中。

  听到她心声的傅司辰面露无奈，不想让傅笙笙也跟着难过起来，转移了话题：“锦年明天就该能回宫了吧？”

  霍心兰点点头：“你舅舅亲自去接的，应当不会出错。”

  天武帝去世，各宫都要前来守孝，没有见到傅锦年，众人心中困惑。

  霍心兰只得说傅锦年在宫变之时出宫去玩了，恐怕是被吓到了不敢回来，已经派人去找。

  这孩子平时就爱往宫外跑，妃嫔们倒是也没有怀疑。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在宫外遇上这等事，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回宫。

  与此同时，霍成哲已经连夜骑马出京，前去安置傅锦年和霍家二老的乡下，准备将人接回。

  这三人只知道京中局势有变，要他们躲起来避难，全然不知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锦年随遇而安，第一次到乡下，在山里玩疯了，周培都跟不上。

  一个人在山里迷路之时，他见到了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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