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边关军报正常都是直接加急送往兵部，由兵部审批过后送往宫中。

  经过这样一道筛选流程，可以大幅度节省天武帝的批约时间。

  但戍边将领有一定自主权，可以视情况看是否要单独两军报送往宫中。

  这通常都是事关紧急，必须天武帝亲自处理的时候。

  正常向京中汇报捷报都是直接送往兵部。

  辽东侯戍边多年，天武帝一向对他信任有加，不会同时给兵部和宫中送两份一模一样的军报。

  而且，送往宫中的军报均直接送往大内，不会经由八皇子的手呈交。

  天武帝现在因边关大捷而忽略了这一事实，等到他冷静袭来，应该就会思考起其中内情了。

  他这人一向对军权抓得很紧，饶是现在让傅司辰分管兵部，也没有给他太多实权，大部分还是让傅司辰以观摩学习为主。

  霍心兰想清楚了傅司辰淡然的原因，慢慢感到不解：“皇后不是不谨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傅司辰一笑，压低了声音问霍心兰：“这些年里，是您呆在父皇身边的时间多，还是皇后呆在父皇身边的时间多？”

  霍心兰入宫比皇后晚很多，并未见过前期帝后相处的情形。

  但她听宫中的前辈们说过，皇后并不受宠，只是天武帝尊敬她，两人相敬如宾。

  这些年里，皇后后位虽然坐得很稳，但根据霍心兰的观察，她能呆在章台殿的时间不多，天武帝去凤仪宫的时间也不多。

  非要说的话，至少这些年里，还是霍心兰呆在天武帝身边的时间更长。

  母子连心，虽然没等到霍心兰的回答，但傅司辰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也能猜到霍心兰心中依然有了答案。

  “皇后娘家强势，都是按着京中标准养儿育女。”傅司辰意味深长地说。

  霍心兰起初没听出来有什么问题，这些世家大族重视子女教育，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可听着傅司辰故意拉长的语调，霍心兰知道傅司辰话中有话，又反复琢磨起来。

  蓦然她想到了不久前与京中命妇交流起有关子女的问题，对方说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霍心兰忽然意识到京中不少人家是推崇这一点的，甚至不少勋贵家的小姐都不识字。

  并非是家中请不起教习先生，而是单纯父母觉得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无用。

  皇后虽然识字，但未出阁前，家中教她的都是嫁人后该如何相夫教子、如何侍奉公婆。

  这些年皇后稳坐后位，是有点本事的，但这点本事未必就能放到朝政上。

  “你是说皇后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军报写一份就够了？”霍心兰诧异地问。

  傅司辰颔首。

  霍心兰错愕。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可能：“我都知道这事不简单，皇后城府那么深，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更何况哪怕她久居深宫，不知朝务流程，八皇子难道也不知道吗？”

  “我观察下来，八哥可能还真不知道，一直都是皇后推着他在往前走。他自己对此不怎么上心，甚至有些抗拒。”傅司辰说。

  霍心兰诧异：“抗拒？”

  傅司辰颔首：“儿臣在工部那边安插了眼线，据探子汇报，八哥近期很少过去。即使去了，他也不怎么过问工部之事，时常独自一人坐在院子中喝茶看天。探子说，他看起来一直都不怎么高兴。”

  自打二皇子遭到天武帝厌弃，彻底没了争夺储君之位的希望，皇后和皇后身后的人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到了八皇子身上。

  这孩子这些年一直都被皇后压着学习，恐怕压力不小。

  “他会是故意卖破绽给陛下吗？”霍心兰问。

  “不好说，可能是故意的，想借此摆脱这场斗争。也可能是他真的不知道，皇后让他来，他就来了。”傅司辰说着有些同情八皇子。

  霍心兰这两年虽然也逼着傅锦年读书，但他实在读不下去的时候，霍心兰也就适可而止了。

  可皇后不是。

  先前倒了一个傅司辰，还有一个十皇子，八皇子想要吸引天武帝的注意力，必须做得比十皇子更加出色。

  可人跟人的天赋不同，普通人跟天才比，那对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会极为痛苦。

  很不幸十皇子是天才，而八皇子只是个比普通人强一些的普通人。

  霍心兰想起八皇子小时候也是个活泼爱动的孩子，刚刚见到他时，他确实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她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若非是这场斗争太过残酷，霍心兰也希望这孩子能解脱：“你觉得他是真的想退出这场斗争吗？”

  “不好说，也可能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想麻痹我们。”傅司辰说着顿了顿，四下张望一番。

  碧珠早就带人去外面守着了，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傅司辰才继续说，“我倒是怀疑二哥是装的。”

  二皇子的野心他是见过的。

  他不信这样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会因天武帝的厌弃而那么快就随波逐流、自暴自弃。

  十皇子去世后，目前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就只剩下傅司辰。

  只要皇后除掉他，将来皇位是传给二皇子还是八皇子，那就由不得天武帝说了算了。

  一旦天武帝驾崩，皇后便是宫中大权在握的唯一人，完全能够篡改圣旨，选择自己心仪的儿子登基为帝。

  霍心兰同样有两个儿子，自己代入了下皇后，心惊不已：“你是怀疑皇后现在拿八皇子做幌子，实际是想扶二皇子继位？”

  傅司辰颔首：“论能力，二哥和八哥差不多。但二哥的城府远超八哥，说实话，他比八哥更适合做那个位置。”

  “那这不是让八皇子身陷危险吗？”霍心兰自问做不出这种事，蹙起眉头，“二皇子可不是个心软的人。若皇后真的是打这个主意，我们输了的话，你先前觉得我们母子四人还能有一条活路，现在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傅司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有证据，但种种线索都表明皇后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母妃，我们只能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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