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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番外---挡光


院内账房被这番变故惊住,皆都停下动作,李隐衷疾行而出,见二人未做交代匆匆离去,就知出了大事,他连忙安抚在场诸人,接手剩下事务。

  另一边,江束也得知了事件始末。

  顾灿和淮琅入城后在茶摊歇脚,淮琅见没什么事,便给身边暗卫放了假,让他们赶回京与妻儿团聚。

  以往奔波一年后,他也都是这么做的,谁料今年就出了岔子。

  顾灿进店沽坛酒的功夫,坐在茶摊休息的淮琅便没了踪迹,板凳上只余一根金簪。

  顾灿带江束去见茶摊老板,步伐迈得飞快,鬓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他声音沙哑:

  “我寻了一圈没找到阿琅踪迹,便召集别院护卫,青云已经带人搜城了。”

  “都怨我,我就不该去沽酒,这可如何是好,他功夫又差,要是真遇上厉害人物,根本打不过。”顾灿整个人慌得六神无主。

  “青云说此案早已告知与你,你为何不将凶犯绳之以法,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抽死你不可!”

  江束没说话,他眼神阴冷地看着手中金簪,簪子工艺粗糙,分量极轻,且不带莲纹。

  凶犯犯案数十起,能拿出十余根金簪作为凶器,定不是普通人,为何要留一枚粗制滥造的金簪在茶摊上?

  作为死者身上的凶器还可以说凶犯执念,可将人带走后留下一枚普通金簪,就不怎么合乎情理了。

  再说杀人时,大家都会知晓作案人是谁,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根据青云所言,遇害之人皆为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家境有贫有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长得好看。

  死者衣衫完整,毫无挣扎痕迹,以莲纹金簪扎在脖颈处致死,为财为色都说不过去。

  两人出了院子,一名身着素色衣衫的年轻妇人站在阶下,正是茶摊的老板娘,她躬身行礼时后脑的白色发带一闪而过。

  江束极快瞟了眼年轻妇人,眉宇微皱:“你家谁死了?”

  年轻妇人许是没料到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原本目光坚毅的双眼登时就红了:

  “回公子,是奴家夫君。”

  江束拿审视般的目光盯着年轻妇人,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指尖用力摁拧。

  那妇人被这变故吓得腿软,膝盖弯曲跪倒在地,双眼外突犹如铜铃。

  顾灿骇了一跳,手臂微抬却没阻止。

  江束看着年轻妇人,眼眸狠厉:“既然还做着生意,家里总有其他人,我不想听假话,金簪是不是你放的?”

  年轻妇人愣了须臾,慌忙摇头,她面色惨白,嗓音都在抖:“不、不是奴家放的,奴家夫君也是金簪索命的……”

  “假话。”江束指尖再次用力。

  顾灿见他没打算留手,伸手擒住了江束手腕:“束儿,你别伤害无辜,先听她说完。”

  江束睨着顾灿:“金簪索命的凶器都带莲纹,关键线索都是假的,还怎么找人,这金簪到底是你捡的,还是她给你的?”

  顾灿稍微想想,就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是她给我的没错,可她一个卖茶女,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两银子,哪里打得起金簪,再说我和阿琅只是路过,她哪里来的本事……”

  “你别浪费时间。”江束打断他的赘叙,微微用力,抬起妇人下颌,紧盯着她的双眼:

  “有仇本官替你报,我再问一遍,金簪是不是你的?走丢的小公子,你有没有看到去了何处?再敢胡言乱语,本官送你全家团聚。”

  年轻妇人见他神情冷冽,不敢再撒谎,泪流满面地说:

  “金簪确实是我放的,我见那位公子抬抬手便召出一堆黑衣护卫,就知他身世不凡,刚好他跟着买花的人走了,这位老爷返回时没寻到人,我便想着……”

  “卖花的你可认识?”江束再次打断。

  年轻妇人抬袖拭泪,摇了摇头:“不认识,只瞧见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

  顾灿听淮琅去买花了,松了口气,说:“这孩子太贪玩了,我这就派人去别院看看,他说不定没找到我,已经自己回去了。”

  话落,顾灿转身去院内寻人。

  奇花异草海棠别院内应有尽有,普通的花吸引不了淮琅,可珍贵花草也不会有人剪枝卖钱。

  除非是另有所图。

  不是为财。

  这点倒又与金簪凶犯对上了。

  江束撤了手,冰眸微敛:“你既如此执着为夫报仇,应知道金簪索命的受害人有哪些?”

  年轻妇人见他终于问到这事,忙不迭点头:“知道的,奴家都打听过,很清楚,我夫君是上月……”

  “从头开始说,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说清楚。”江束往府外走去,“茶摊,带路。”

  年轻妇人快步跟在江束身后,边走边道:

  “最开始是绸缎庄涂掌柜家的独子,名叫涂富訞,他是成亲前夕被杀害在自家店铺旁的小巷里。第二位是……”

  “可听说他与人结仇?”江束询问。

  年轻妇人说:“没有,他死后涂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涂家少夫人便是涂富訞路见不平救回的,由此可见他的性子差不到哪去。”

  “我夫君也向来心善,这歹徒专挑好人下手,想是贵府的公子也是……”

  她话音顿在江束杀来的阴鸷目光中,年轻妇人身子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江束挪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视街上人群:“既是独子,又是成亲前夕被杀,他家哪来的少夫人?”

  年轻妇人道:“涂富訞本与陈家姑娘定亲,如今的少夫人是涂富訞被杀后接进府的,一直养在外面。”

  “涂少夫人已有八个月身孕,涂富訞死后,涂掌柜盼着这外室生一子半女延续香火,这才接进府里。”

  江束在淮琅失踪的茶摊附近寻找线索,不过片刻,他就觉得自己被谁盯住了,人群中有道冷冷地视线投注在他身上。

  正午的阳光太烈,他没盲目寻找。

  换了副柔善神色,接着问道:“新郎官婚前养外室,又意外身死,官府就没查过陈家?”

  年轻妇人见他唇角含笑,面色忽然变得和煦,颇觉纳闷:“陈家姑娘比涂公子还去世得还早,查她家作甚……啊,公子难道不是本地人?”

  江束神色平静地看她,嘴角噙着丝淡笑,却将年轻妇人看得遍体生寒,她连忙解释道:

  “陈家姑娘半年前就死了,婚约之所以没作废,是因为涂家同意了娶鬼妻。”

  “陈家家业颇丰,陈老夫人早年丧夫,二人只此一女,家业自然是陈姑娘的嫁妆,谁料成婚前夕涂富訞就命丧歹人之手。”

  江束余光搜寻着看他的人在何方向,可街上来往人数众多,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他取出折扇挡在眉间,视线沿着扇面四处扫视,片刻后又放弃了,直接道:“去陈家。”

  年轻妇人秀眉微蹙,默了半晌,说:“公子,涂富訞死后,涂老爷认为是陈家姑娘鬼魂索命,害死了他儿子。”

  “他上门大闹了一场,陈老夫人被气得重病,如今还卧病在床呢,况且陈老夫人在百姓口中素有仁善之名。”

  发生金簪索命后,这些都是行云镇中路人皆知的,年轻妇人见江束什么都不知道,对寻找真凶少了把握,面上不免有些沮丧。

  江束沉吟片刻,说:“城中数十人接连被害,符合凶手目标的人自会警醒,可凶案却仍不断发生。”

  “除了老弱病残,有谁会让人戒心全无,金簪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目光挪动间,他确定了暗处观察他的人,话音微顿:

  “金茶花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年轻妇人疑惑:“金茶花?”

  江束双眼微弯,轻声说:“我们被人盯上了,你夫君被害,她应当知晓你的身份,待会别说话,不然……”

  他紧紧握拳,手指骨节喀喀作响,配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直叫人毛骨悚然。

  年轻妇人还未收拾好惊慌神色,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几声苍老沙哑的嗓音:“公子,买支花吧?送给小娘子再合适不过了。”

  江束侧首,只见卖花的是个驼背老太太,看着约莫五六十岁,可袖口处露出的一截皮肤与布满皱纹斑点的脸完全不符。

  她臂弯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金山茶,此花数量稀缺,名贵异常。

  以淮琅的性子,让他看到剪枝卖,怕是得心疼死。

  江束垂下折扇随意地拨弄竹篮内的花枝,用扇尖勾出一支扔到年轻妇人怀里:“本公子心善,今日先放过你。”

  他随意地抬了抬折扇,年轻妇人终于回过神来,做哭啼状转身离去。

  江束从篮子里捡起一支带着金黄花朵的枝条,贴近鼻尖做闻香状,说:“还挺香,以往倒没见过,这是什么花?”

  话落,他丢去一块碎银子。

  老太太抓着碎银子千恩万谢,激动道:“老妇也不清楚呢,就在前头河边摘的,公子若是喜欢,老妇带你去看看。”

  说着便殷勤地在江束身前指路。

  江束没看她,拿着花朵,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说:“反正无事,去看看也行。”

  他跟了上去,随着老太太往前走,不过片刻,就进入一条狭窄阴暗的巷道。

  江束慢慢走着,手里捏着微带异香的金山茶,犹豫了片刻,还是贴近鼻尖轻轻嗅了嗅。

  又过了好半晌,就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胸口还有些气闷,他伸手扶着墙壁,脚步跌撞着晕倒在地。

  听到摔倒的闷响声,前方引路的驼背老太太转过身来,只是她此时已经站直了。

  她蹲下身,看着晕过去的江束,微微地笑了起来,伸手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到巷尾踹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窗户都被封死了,屋内昏暗,角落坐着一个手脚皆被绳索捆着的人,正不断抽抽搭搭的抬袖抹泪。

  老太太把江束随意地扔在地上,从篮子里薅起一捧金山茶,往墙角走去,塞在被捆成圈的臂弯里。

  “好了嘛,别再哭了,给你花。”

  她声音哪还有苍老沙哑,分明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说完话,她抬手在哭声渐止的人脸蛋上狠狠拧了一下,一团红红的指印晕开。

  “啊~~别揪我脸啦!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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