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你突然变了。”

  我恍然，原来我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生的。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望着我，目光渐渐柔和，“我不敢相信，也不敢靠你太近……”

  “如果终有一天，我会痛到死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但是，你却开始主动靠近我……”他声音沉下，“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仰望你，就像这簇火苗……”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打火机上。

  昏黄的光线下，跳跃的橘色星火，再次映入他漆黑的瞳眸里。

  “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却没办法触摸，但如果它熄灭了，我又会陷入黑暗……”他透过火光，看着我，“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想让她再多陪我一会儿……它灭了，可突然有一天，它又重新燃起，并且这次，她愿意把自己化成一滩水，来拥抱我……”

  “我该怎么拒绝这种诱惑？”他问我。

  我：“啊？”

  “我拒绝不了。”他说，“并且我还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可能放手。”

  “那天在西街，我知道你很害怕，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找我才会去那里，我不应该那么混蛋，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静静注视着我，“你后来，那么轻易地就原谅我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

  “我没有感激，我甚至在想，你要是不原谅我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不顾你意愿，把你……”

  我立刻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笑了，看着我：“你还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

  我脊背僵直，努力让自己平静：“我大概了解了，太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走。

  他略带笑意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现在想跑，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站立身体，回头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跑了？我就是困了，回去睡觉而已。”

  “嗯。”他点头，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送你。”

  ……

  直到我房间灯亮起，谢维才转身离开。

  他和平常一样，瞳眸清澈，对我笑得温柔。

  只是这温柔里，带了点孩子般的邪气。

  他觉得他吓到了我，但是他很开心。

  我不太懂他这种想法，以前是我欺负他，现在，换他欺负我上瘾了？

  不过，他这种恶作剧得逞般幼稚的小得意，冲淡了他刚刚对我剖白心迹时，造成的冲击。

  说实话，我确实有被吓到。

  并且我能听出，他话里还是有所保留的。

  很多事情，他怕真的把我吓跑，并没有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但这也足够让我明白，我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种汹涌到极致，只为另一个人而活的感情，只存在于少年时期。

  等他长大了，慢慢懂得更多，就会平静下来。

  但现阶段，他实在太疯了。

  本来他这个年纪，三观都还未成型，很容易走歪路。

  再加上前世，我又对他不冷不淡。

  他自暴自弃，通过一些暴力手段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来，他在帝城捡到我。

  那段时间，他应该是有想过要重回正轨，和我一起好好生活吧。

  只是之后发生的一切，让他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他当时是有多么崩溃，才会选择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

  他用献祭式的牺牲，向我付出一切，只因为我是他所有价值感的来源。

  是他的信仰。

  信仰崩塌了，他也不需要再活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阵阵刺痛。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

  重生后，这样的不眠夜越来越多了。

  它们折磨着我，像一个庞大的怪物，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这样一份，像是被疯狂的藤蔓紧紧缠绕，无法挣脱，又扭曲窒息的情感。

  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安心地当一株菟丝花，只能够依附他而活。

  但这是谢维所希望的。

  他通过被我需要，来找寻自身的价值。

  也只有我需要他，他才能好好活下去。

  这种感情是不平等的，看似他被我吃得死死的，其实是他在扼杀我，控制我。

  我该怎么办呢？

  不过我很快就想开了。

  “他现在还小。”我安慰自己，“等他长大了就好了。”

  我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加油吧，林星遥！发挥你毕生的演技，去拯救一个缺爱的少年吧！”

  我重生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吗？

  ……

  终于，我睡着了。

  梦中，我似乎来到了谢维口中说的那个小渔村。

  渔村靠海，风景绝美。

  只是很快，我眼前一片眩晕，场景置换，我被关进了一间满是纯白的房子里。

  手上、脚上，都锁着镣铐。

  我拼命想挣扎，可是动弹不得。

  我无助地哭喊，谢维，谢维救我……

  可猛然间抬头，少年，就站在我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还是那般温柔。

  浮起的清辉漾在他眼底，掺杂着一丝令人窒息的痴迷。

  他在欣赏我。

  就好像在欣赏一件他最满意的艺术品。

  我惊恐地看着他。

  看着他慢慢朝我靠近。

  看着他冰凉的手指，缱绻的，抚摸上我的脸。

  真好……他说，你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猛然惊醒。

  像个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梦太真实了，真的我到梦醒了都在发抖。

  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幸好现在年轻，镜子里的这张小脸，即使因睡眠不足留下了黑眼圈，可依旧光滑白皙。

  可能我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吧。

  我对着镜子，左右打量着自己。

  或许，头发应该再留长一点，笑起来，也要再甜一点，声音，需要再嗲一点，对谢维说话时，要再温柔一点。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让他觉得，我是个柔弱无依的小可怜。

  我越是废，越是依赖他、黏着他，他就越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是被我需要的。

  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是有价值的。

  或许等他再长大一些，思想更成熟了，想法就会改变的。

  但现阶段，这好像是阻止他走歪的最好方法了。

  让他有羁绊，让他有软肋。

  让他为我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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