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时候，裴东骏就在那儿思考问题。

  于厂长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妈妈一定是和他一样，获得了上辈子的记忆。但是这话没法对外说，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只能用他爸托梦这个借口了。

  现在，他在他妈眼里，不光是个白眼狼、不孝子，还是个害死她和妹妹的凶手，没有亲手宰了他，大概就是他妈对他最深沉的爱了。

  至于妹妹是不是也知道了上辈子的事，裴东骏不太确定。就算她没有记忆，目前这个表现也不奇怪。他妹一向听他妈的话，紧跟妈妈的步伐。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修复关系弥补过错的机会。

  裴东骏是被路过的群众给送到医院去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是个爱惜身体的人，接下来的时间，就专心养伤，拄拐上班，没再来机械厂找不痛快了。

  只是，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着未知的前程，他时常会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得到了去军校进修的机会，回来就从营长升了团长。这辈子，他什么时候才能从科员升到科长呢？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妈没有去闹就好了，那他还好好的待在部队里，有着大好的前程。

  有时候又会想，如果上辈子，他妈不那么较真，其实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妈和妹妹的死，的确和他有关，但也不能全怪他吧？那都是意外，他也不想的。他纵然感情淡薄，但也绝不会希望母亲和妹妹去死。

  怎么他妈一得到记忆，就把他当仇人了呢？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得到记忆，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他去陈家就不会喝酒，不会留宿，更不会犯后来的错误，也就不会害死他妈和妹妹。

  小桔子监测到他这些心理活动，跟宁安说：“看来剧情里的男女主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情，他基本上没想到过赵春兰，连他们俩生的三个儿子也没怎么出现在他脑子里。”

  “都是现实的人，不过是互相挟制又各取所需罢了。”

  裴东骏回来的事情，于厂长告诉了夏兴华，她听过之后只说了一句：“既然断了关系，就是断了。他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1974年1月22日，除夕。

  裴家照例是夏兴华和宁安两个人一起过年。

  以前的这个时候，夏兴华还会跟宁安念叨一下裴东骏，说一些“也不知道你哥在部队怎么过年，能不能吃上饺子”之类的话，今年，她没有再跟宁安提起他，只是在给亡夫上供品的时候说了几句。

  “抱歉，和你儿子断绝关系了，以后裴家的东西，都没有他的份，连你留下的，我也不给他。你要是不满意，以后我去了下面再和你好好掰扯。”

  “这也就是没有以前那些老讲究了，咱们家也没个族谱，要是有的话，我高低把他除族。现在吧，就缺点仪式感。但是，我登报了，大概效果也差不多吧。”

  “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你就好好保护宁安，她是个好孩子。现在，就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宁安也跟着一起念叨：“爸爸，你一定要保佑妈妈和我，还有，你要是能听见，就去惩罚哥哥，他太不像话了。他把我们老裴家的脸都丢尽了！”

  夏兴华和宁安都不守岁，吃完年夜饭，俩人依偎在沙发上说了会话，就各自去休息了。

  宁安是真休息，夏兴华大过年的也不闲着，回到自己房间就趴在书桌前恶补各种知识。以前觉得自己水平还可以，但是自从跟着系统学习，越学越觉得自己无知。

  她发现系统是全能型的，啥都懂。

  但是，她也知道，系统的存在是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她不能把系统说出来，不能让别人跟着系统学习。

  这真是一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既然如此，只能是她辛苦一点，她学会了再去教别人好了。

  她还询问小桔子：“人保证自己能活下去的最短睡眠时间是多长？”

  小桔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个世界不能靠你一个人，你尽力就好。”

  “我要竭尽全力。”

  小桔子：“……那你至少也要睡够五六个小时才行。”

  达芬奇每工作4小时睡15分钟，一天花在睡眠上的时间累计不到一个半小时，所以他成了着名的画家、作家、雕刻家、建筑师、音乐家、数学家、工程师、发明家、解剖学家、地质学家、制图师、植物学家……

  但是，他这个睡眠法对绝大多数人来讲，是行不通的。很多人光是入睡需要的时间就不止15分钟！

  除夕夜，夏兴华学到半夜，睡着以后，小桔子送她一场好梦。

  她梦见了自己的丈夫。

  裴学智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他牺牲的时候，才36岁。

  他跟夏兴华说：“这些年，你辛苦了。你做得对，我不怪你。你和宁安，一定要好好的，只要你们俩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夏兴华问他：“你听见宁安说的话了吗？”

  裴学智：“……听到了。”

  “那你还不快去！”

  “我先和你说完话就去。”

  “那你打完他回来再跟我说一声。”

  裴·小桔子·学智：“……行的吧。”

  宁安快要笑死了，抱着小桔子一顿撸。这个世界，把橘猫大人忙坏了。

  另一边，裴东骏梦见了自己的爸爸。

  不同于夏兴华的理直气壮，他心虚的很。

  裴学智也不跟他废话，他拿着小皮鞭来的，上来就抽，边抽边骂：“你个不孝子，你爸死了，你该撑起门户，孝敬妈妈，照顾妹妹，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出远门去当兵，当就当吧，你是真把你妈和妹妹给忘了呀！你还为了个外人欺骗她们，气死你妈，害死你妹妹，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裴东骏：“……”

  这个世界也太癫了吧。难道他妈那边还真是他爸托梦不成？

  太疼了，他爸打人太疼了，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站在那儿擎等着挨打。

  这一顿打挨完，他觉得自己就剩一口气了。

  “爸，我错了爸，现在我妈不认我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教你，老老实实上班，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回报社会，把四分之三的收入拿出来捐给福利院，多做好事，给被你害死的妈妈和妹妹积德行善。记住，你要是再敢跟赵春兰有牵扯，老子要你的命！”

  裴东骏：“我哪儿还敢！”

  “不敢最好！你也别想着在心里抱怨你妈和你妹妹，做错事的是你，她们怎么做都是你该受的！裴东骏，你记忆里的事都是真的，她们俩真真切切的被你害死了一次。你要是再埋怨她们，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裴东骏：“……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裴学智说：“我会看着你的，一旦你行差踏错，我就来打你一顿，给你紧紧皮。别去找她们，她们烦死你了。”

  裴东骏：“……爸，我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想当面跟妈妈和妹妹道歉的。”

  “不必了。有些错误，是没法弥补的。不是你道了歉，她们就必须要原谅你。没有这回事。所以你要记住，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裴东骏：“……”

  裴学智补充道：“你的存款捐出去。里面有800是老子用命换来的，你不配花。还有你之前攒的钱，都捐出去。兜里有俩钱，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充当起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以为人家没你不行吗！”

  裴东骏：“……”

  裴学智说完就消失了。

  裴东骏醒了。

  他以为自己就是做了个梦，醒了就会好，没想到，他是真的全身疼痛，不碰就疼，一碰更疼，偏偏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上辈子真的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没有现世报，报到这一世了。

  这辈子，他众叛亲离了。

  连他爹都跨界来教训他了。

  他现在工资一共只有40块，捐出去四分之三，每个月留10块，将将够他吃饭的。很好，他爹对他的收入是有了解的，还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裴学智打完人，还真的回来跟夏兴华说了一声。

  夏兴华：“……”

  全国都在说破除封建迷信的事……

  与其相信这真的是她家老裴，她更愿意相信是系统送给她的新年礼物。要不然，之前那么多年老裴都没出现过，上辈子她和宁安那么惨，老裴也没有出现，怎么偏偏现在出现了呢！

  大年初二，裴东骏拄着拐杖来到了平阳市福利院，捐出了自己身上全部的钱，之前攒的，加上这次部队给的转业费，还有上个月的工资，一共2140块钱。他之前花钱比较随意，不然还能有更多。

  看在他还算听话的份上，他爹应该不会再来打他了吧。

  要不是全身疼得没法动弹，他昨天就来了。

  福利院负责人对他千恩万谢，好话说了一箩筐。

  这位裴东骏同志的名字，她也是很熟的，没想到他在有些事情上糊涂，但竟然是个好人。

  裴东骏说：“不用谢，都是爸妈教育的好！我爸是烈士，我是转业军人，为社会做些事是应该的。我之前做错了事，捐钱回馈社会，也是为自己赎罪。”

  希望他爹能满意，真的别再来打他了！

  小桔子跟宁安说：“向谭蕴同志学习，以后每个月我去找他一次。”

  宁安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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