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出宫的时候，天色已暗、宫灯昏黄，照见他眉宇间的不悦，却照不透他心底的深沉。

  他跨出宫门，便见一辆黑檀木马车静静等候，车前的两盏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

  他刚一上车，车夫便挥鞭驱车，马蹄声声。

  太后派来窥探的小太监，躲在暗处，正要转身离去，却忽听“哐当”一声，一件物事从马车上滚落，摔在石板路上。

  小太监一惊，待马车远去，方敢上前细看。

  只见地上躺着一枚精致的铜镜，镜面已碎成数片，却仍映着月光，闪烁着冷冽的光辉。

  夜深人静，太后对着那摔碎的镜片，眉间紧锁，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她轻启红唇，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若水，你说，他这是不是知道了这东西是皇儿做出来的，故意来试探哀家的？”

  蓝嬷嬷垂首站在一旁，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娘娘，依奴婢之见，或许摄政王只是偶然得了这新鲜玩意，想送给您瞧瞧。”

  太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他那样的人，心思深沉，你还真当他是什么痴情的种子？这不过是他的手段罢了，又或者，他就是想让哀家如此作想？”

  蓝嬷嬷见状，心中一叹，却也不敢多言，只得低声劝慰：“娘娘~”

  太后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将手中的碎片轻轻放下：“罢了，不必再说。哀家当初既然能入得这宫门，自然也能应对他这般的试探。他既想演这情深的戏码，哀家为了皇儿，也陪他演上一演又何妨？”

  蓝嬷嬷心中千言万语，却都化作唇边的一声轻叹。她想说，若摄政王沈巍真的只是在演戏，那这些年他手中握着的权势，足以让他无数次问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一个外人，都看出了摄政王到底是不是真心，难道太后真的会不知？

  只是，那件事是太后心中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得。

  ***

  李知许是个说话算话的！

  主要是不算程芷沅也会将他打包回去了，反正他培养了十三个可信赖的“接班人”，他又暂时想不出什么新鲜东西，留在这里也是碍事。

  李知许：头一次见人将过河拆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但回宫的前一晚，李知许去见了一个人。

  司马余是个极为自律的人，每日散衙后，回家处理一些事物，晚饭后，便会在书房中独自看书看到戌时三刻才回房睡觉。

  这一晚，司马余如往常一样，在书房中沉浸于书海。

  书房内陈设简洁而不失雅致，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卷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专注的面庞。

  突然，一阵凉风自窗外袭来，将原本紧闭的房门猛然吹开。

  屋内的油灯随之摇曳，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司马余正读到一处晦涩难懂的古文，不禁皱起了眉头，头也不抬地道：“快把门关上！”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肆虐的风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司马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向门口。却见那两个本该守在门外的小厮，此刻却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司马余心中一紧，刚欲开口呼喊，突然，一张脸从屋檐上倒挂下来，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张脸面色苍白，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听说你想见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司马余魂飞魄散，他惊呼一声：“啊~~鬼！”

  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

  一刻钟后，相府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书房内，暖黄的灯光下，李知许安坐于雕花檀木椅上，神色淡然。

  司马余弯腰行礼：“老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李知许轻轻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丞相请起，朕今夜得闲，便不请自来，确是唐突了。”

  司马余哪能不知道，皇上这是故意的，不然直接让暗卫将他送到门口不就行了，非要吓自己一跳。

  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恭敬地问道：“不知皇上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李知许并未绕弯子，直言道：“丞相是否好奇，朕这些时日未曾上朝，到底去做什么了？”

  司马余：“臣不敢，臣只是担忧皇上身子罢了。”

  李知许抬手：“爱卿不必多言，朕都明白！”

  司马余：不是，你明白什么？

  李知许缓缓起身“朕知道，你因担忧朕的安危，才在这时候联合大臣上书要见朕。”

  他踱步至司马余面前，拍了拍司马余的肩膀，“也是因为如此，司马丞相，朕信你！”

  司马余很难形容当时听到小皇帝这句话的感受，有些想哭，但更多的却是忐忑。

  还好皇上并未要他当场表什么态，只是笑道：“朕今日得了件仙物，特来邀丞相一观！”

  二人提步走出书房，来到宁静的院中。

  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在青石铺就的庭院里，映出斑驳的树影，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深。

  司马余早已吩咐下去，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因此整个院子都显得格外安静，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在轻轻回荡。

  走到院中一处开阔地，李知许停下脚步。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们身旁，手中捧着一个神秘的木箱。

  李知许伸出手，从木箱中取出一个物件，紧紧握在手中。

  李知许对准三米外桌子上的一个青花红莲瓶，猛然间发出一声低喝：“砰！”

  随着这声闷响，那花瓶应声而碎，碎片四溅，散落一地。

  司马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刚刚皇上明明没有靠近自己最是喜欢啊的那青花红莲瓶，怎么突然就碎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转头间，瞥见李知许手中握着一根黑黢黢的管子，正静静地对着自己。

  皇上的那姿态，那气势，仿佛掌控了生死的神灵一般。尽管他的脸还显得那么年轻，但此刻的他，却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王者之气。

  司马余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皇上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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