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看着张副科长笑道：“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话，许岩低头吃饭，意在让大家都放松一些。

  这是吃饭时间，聊的又不是什么敏感话题。

  可是张副科长筷子是拿起来了，却眼巴巴地盯着许岩，等着许岩问话，心里紧张得一塌糊涂。

  许岩今天这一早晨的动作，已经把县政府很大一部分人给吓住了，尤其是那些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毛病的人，张副科长真怕许岩也把自己就地免职了。

  许岩见张副科长这样，一笑说道：“张副科长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食堂的情况。你把食堂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张副科长悬着的心放下一些，急忙说道：“咱们机关食堂一共十四个人，一个食堂主任，一个副主任，一个采购，一个仓管，一个会计员，三个大师傅，六个杂工。”

  许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有几个是在编的？”

  张副科长数了一下手指头回道：“九个是在编的，其他五个人是临时工。”

  许岩嗯了一声，沉思片刻，问道：“食堂每个月的开支是多少，收入是多少？”

  张副科长头皮发麻，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这个，我得回去翻一下账。”

  许岩脸色有点黑了，嗯了一声说道：“好，你回去以后整理一下，给我做一张报表，把食堂半年的支出和收入都列清楚，下午送到我办公室。”

  作为部门主管领导，连管辖部门的基本数据都不清楚，干什么吃的？

  许岩算是看明白了，鳌城县人浮于事的情况已经严重到烂透了的地步，很大的一部分人，工作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

  县领导眼皮子底下的县政府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下面的各局委办企事业单位，情况也就可想而知。

  上行下效，引路的人自己就没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那么跟在引路人身后的人，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走弯路了。

  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问题。

  许岩有些头疼，他领导的开发区，是从一开始就把秩序建立了起来，整支队伍形成了良好的工作风气。

  而鳌城县，则是底子就没有打好，这种风气已经在鳌城县根深蒂固，想要彻底改变，谈何容易。

  仅凭一两个人的努力，肯定是不行的，或许久而久之，那努力的一两个人最终也会跟身边的人一样，同流合污。

  人都有惰性，身体和思想有的时候是不一致的。

  思想很顽固，身体很老实，但是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一方向另一方妥协。

  现在，许岩的可选择余地越来越小。

  在这种环境下，独善其身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么妥协，要么打烂重建。

  许岩也没了再多说什么的兴趣，低头吃饭，吃完走人，与其坐在这儿闹心，不如返回办公室休息一下。

  许岩的办公室是套间设计，两间半的空间，有一间是休息室和卫生间，安排了一张适合午睡的单人床。

  下午，许岩带上彭春明前往红光机械厂，他这里刚刚动身，红光机械厂的领导们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厂党委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纪委书记、办公室主任、工会主席……十几名厂领导已经小心翼翼跑去厂门口迎接了。

  县政府给许岩配发了一辆北京吉普212，还给安排了司机。

  王主任也是硬着头皮向许岩汇报这件事情的，鳌城县两个大院都没有好车，高书记同样也是坐212。

  每个月都要出去讨钱，坐一辆好车像话么，不符合讨钱的身份啊。

  对于办公室的安排，许岩只吩咐了一句，把车安排给有需要的部门吧，我自己有车。

  人家自己的车是一百几十万的路虎，县政府给安排的车是三万多的212，换成谁，谁也不要啊。

  车到红光机械厂，彭春明看到门前等着迎接的十几个人，提醒许岩：“县长，红光机械厂到了。”

  许岩嗯了一声：“开过去吧。”

  鳌城县的国营企业只有五家，红光机械厂是最大的一家，有五百多工人。

  另外的四家分别是气枪厂、火柴厂、纸盒厂、木器厂，其中气枪厂和火柴厂是盈利单位，尤其是气枪厂，每个月还有不菲的奖金可以拿。

  纸盒厂亏损不大，每年有一两个月可以做到收支平衡。

  木器厂跟红光机械厂情况差不多，属于重度亏损单位，需要财政补贴才能维持。

  彭春明把车拐向红光机械厂大门，在门口等候的厂领导们已经一拥而上，迎了过来。

  许岩下车，依次跟厂领导们握手，请厂领导们做自我介绍。

  他没有安排主管工业口的陈永泰副县长陪同，也没有通知工业局领导前来。

  今天早上安排的成立政务中心的事情是大事，陈副县长同时还分管商业局和供销社，上午已经去协调这件事情了。

  红光机械厂党委书记刘洪柱率先跟许岩握手，为许岩介绍一同在厂门外迎接的其他厂领导。

  许岩看过刘洪柱履历，刘洪柱今年五十四岁，从红光机械厂成立起，刘洪柱就在红光机械厂工作，从学徒工到班组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也是许岩今早没有当场处理刘洪柱的原因之一，从履历上看，刘洪柱属于那种踏踏实实干上来的干部，在厂里一定拥有比较高的威信，不能一棍子打死，对于这样的干部，许岩还是愿意挽救的。

  不过刘洪柱这个干部的个人操守和工作能力具体如何，许岩也需要深入了解后才能做出判断。

  这也是他今天抽时间来厂里视察的目的，想要救活这样一家大厂，不是随便扔给他们几件畅销产品就可以的事情。

  许岩在跟刘洪柱握手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对刘洪柱有了好感。

  刘洪柱的手很有力，手指粗糙，不用看也知道刘洪柱的手上必定有不少老茧。

  要知道刘洪柱从做到红光机械厂厂长到党委书记，已经有十四年了，十四年手上的老茧还没褪去，说明刘洪柱会经常下车间，还会亲自跟工人们一起干活，大概率是手把手传授给工人们技术。

  再反观其他那些厂领导的手，一个比一个细腻，尤其是厂长金亮的小手，简直比女人的还要光滑，肉嘟嘟，细皮嫩肉的。

  可惜，他是个男人。

  哪个是干活的，哪个是当官的，握一下手，心里基本就已经有了一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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