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眠碰到她耳垂刹那，谢咏薇的身子，还是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蒋眠好似有所察觉：“阿薇，你不喜欢我碰你耳朵么？”

  谢咏薇认真思考一瞬，决定还是把话跟他说开，免得误会越结越多：“是的，我并不喜欢，

  “但我并不是不喜欢你碰，只不过是曾经有人碰过，那个人让我很厌恶罢了，至于你碰，我是不讨厌的。”

  说话间，女孩温热掌心，落在蒋眠发顶。

  蒋眠闭了闭眼，红了眼眶。

  还没来得及再叙温情，就感到女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啦，我猜你混乱师父的记忆，

  “也是为了让他不怀疑你突然间出现在医仙谷，但是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做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医仙谷它的规定上就是这么写的，不允许外人出入，

  “等你我有了正式的关系之后，你在光明正大，出现在医仙谷吧。”

  蒋眠听到前半段，正想反驳，但听到后面的“正式确定关系”，又嘴角勾了勾，什么都没说。

  谢咏薇抬手摸了摸他顶上的发：“听清楚了没？”

  蒋眠嗓音分外柔和，如今夜那清浅月光：“嗯，与阿薇正式确立关系之后，我会再次来医仙谷拜访的。”

  “那你……”还会和前世一样失踪，然后执掌北离，站在大渊的对立面吗？

  蒋眠只听她说了个开头，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有些疑惑。

  他戳了戳谢咏薇脸颊，声音带笑：“阿薇想与我说什么？”

  谢咏薇眉间轻轻蹙一下，计上心头：“嗯，我最近做了一个关于你未来的梦，先说好，这只是梦。”

  蒋眠摸了下谢咏薇头发，看起来接受度良好：“嗯。”

  谢咏薇斟酌着把话说下去：“我梦到你母妃发动宫变，然后你二人从此消失，

  多年之后，你执掌北离，踏破了大渊的土地。”

  月光下，蒋眠那没作伪装的脸，分外苍白。

  蒋眠神色中流露几丝疲惫，却还是勉强带笑的，他轻轻张嘴，好像说了些什么。

  谢咏薇听得分明，他说的是：“怎么会呢？阿薇。”

  但刚刚说完，他就慢慢垂下眼眸，嘴角抿成一条线，仿佛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这个说辞。

  谢咏薇心中恨恨，轻轻捏了一把他颊边软肉：“难道你真的与我梦中所想一样，

  “要离开我，跑到跟大渊对立的国家吗？”

  蒋眠只感觉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刺得腹中生疼，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又想起前世征战之时那尸山血海。

  而在那无尽的血腥之后，站着一个谢咏薇。

  她着一袭红袍，半回眸，远远与自己对望，神情之间，尽是淡漠。

  蒋眠向她伸出手，她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自己远去。

  不要……

  “你怎么了？突然晕倒。”谢咏薇声音，再次在他身旁响起。

  蒋眠猛的睁开眼，心悸不已，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急切搜寻那个梦中的身影。

  他往右侧偏一下头，见着女孩灯光下的虚影，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剪影，正缓缓向他偏头，这个角度，女孩眼睛恰好被光照亮，好似藏着万千星辰。

  “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女孩轻柔的话语，是在问他。

  蒋眠感到额头上一层虚汗，他强撑着想起来，却见女孩向他压了压手：“没事的，

  “你先躺一下吧，等舒服一点了，你再起来也无妨。”

  见谢咏薇如此说，蒋眠轻轻抿了一下唇，倒是很诚实地，又躺了下去。

  毕竟好不容易能碰一下阿薇的东西，他求之不得。

  谢咏薇见蒋眠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忍不住也慢慢勾起了嘴角。

  不过是如此，她也是还没忘正事儿：“不过躺着是躺着，你还是要听我说话。”

  蒋眠原本已经闭上眼，此刻很听话地偏过头来，睁开眼睛瞧她。

  那双清浅的眸子一闪一闪，在琉璃小灯映照下，如同一坛仙泉，清澈却深不见底，更显迷人。

  谢咏薇轻咳了一声，差点招架不住这美色。

  她曲起五指，指骨抵在自己唇边：“我问你，你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毒？”

  那双等待着清澈笑意的眼，此刻却慢慢被寒气侵染，渐渐封冻。

  他垂下眼眸，声音却极其平静：“是。”

  有些惊讶于他承认的爽快，谢咏薇顿了一下才继续：“那你可知，这毒的名字叫什么？”

  蒋眠在被子底下的手慢慢攥紧，他怎会不知？

  两世了，这个名字，如同噩梦一般，时刻盘旋在自己的头顶。

  它既自己体内强大武功的根基，同时，也是禁锢自己的枷锁。

  没有它，自己就没法撑起那一身强大的内力。

  但它的存在，却时时刻刻让自己感到痛苦，以及不安。

  他厌恶这个东西的存在，特别是在与阿薇相处的时候。

  这东西限制了他的情感，他不敢过多的快乐，也不敢过多的忧伤，甚至看到阿薇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之时，他不敢过多愤怒。

  因为只要是剧烈一点的情绪，都能引得这一死生发作。

  这毒发作起来，如同万蚁噬心。

  心脏又是一周一抽的疼，好像回忆起了那般痛楚。

  “怎么了，”阿薇声音近在咫尺，“放轻松，别紧张。”

  眼前慢慢恢复清明，蒋眠额头上已经浮出一层汗。

  女孩的脸，此刻就在他不远处。

  那不知是否温热的唇，正吐着关心他的话语：“你是不知道那毒的名字吗？

  “没事，你不知道，也可以跟我描述一下症状，我可以根据你的症状，推一下那毒叫什么名字。”

  说完，谢咏薇好似想起什么事的，看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这毒没发过。”

  谢咏薇那一眼并没有掺杂什么情感。

  但在蒋眠看来，那一眼却意味深长。

  仿佛是阿薇在警告他，若他敢对自己撒谎，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只能终结于此了。

  蒋眠紧紧攥着被子。

  他不想让阿薇太担心。

  但看着谢咏薇认真的眼眸，蒋眠终究还是吐出了部分事实：“此毒，名为一死生，阿薇，你听说过吗？”

  谢咏薇面上波澜不惊，只点了点头。

  她的心中，却骤然掀起狂风大浪。

  一死生？那不就是自己在密卷上所看到的么？

  一时间，“北离圣药”，“发作严重之时危及生命”……各种与一死生相关的密卷内容，一下子涌进谢咏薇脑中。

  她心脏狠狠停跳一瞬。

  难怪方才蒋眠昏倒之时，自己就判定他是心脏停跳。

  看来是他体内的一死生所致。

  谢咏薇轻轻抿一下唇，语气尽量平和：“这毒在你身上，有多久了？”

  蒋眠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好像更白了几分。

  他轻轻垂下眼眸，像是要躲避谢咏薇的视线，却没想，被谢咏薇一下勾住下巴：“说。”

  蒋眠喉间轻动，瞳孔慢慢涣散。

  “记不清了，或许，是很多年前。”

  他答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谢咏薇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毒在你身上已经有许多年头了，而你自己，并不清楚这毒是什么时候在你体内的？”

  谢咏薇语调下沉，尽力让自己的解释没有变成质问。

  毕竟谢咏薇本意就不是质问他，只是想向他确认这个事实而已。

  蒋眠这一次没有应声，只是抬起眼眸，怯怯瞧了她一眼，慢慢点下头。

  谢咏薇看他那毫无血色的唇，心生怜悯之意。

  会不会是自己方才语气太重了？她这么想着，掌心慢慢抚过蒋眠头发：“没事儿，

  “你别怕，我只是想向你了解清楚你身上毒的来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帮你解了这毒呀，你说是不是？”

  谢咏薇这话没说还好。

  刚说到“解毒”，蒋眠身子就轻轻一颤。

  他以仰躺着的姿态，轻轻抬眼，用那双水眸看着自己，眼睛里，好像有谢咏薇看不懂的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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