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时候，徐志全多问了郑卫民一句：“年底能回大队么？”

今年秋天，原北出产的苹果会更多，郑卫民会最后一次回来——徐志全有强烈的感觉，郑卫民之后再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郑卫民想回去看看，但他怕大队的人又在村口迎他，那种压力实在太大。

“年底……我还是来秀莲姐这边蹭个饭吧。”郑卫民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年底再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也就是见证一下原北农民卖苹果收到更多的钱，或者原北又建了几个新的小学教学楼。

郑卫民又叮嘱了一句：“叔，要是大队的人口变多，需要用到住处，我原本住的那个窑洞千万不要留着，先紧着大队的人来。”

听到他的话，徐秀莲都笑：“卫民，这个真不是我爸不让大队的人住，大队的人专门给你留着哩。”

“可能往后几年也回不去一次，留着太可惜；叔，后面谁要是急用，就先用一下。”

徐志全嘴上答应了，但他也知道，没人会去住郑卫民的那个窑洞。

几天之后，郑卫民找高宏交了工作总结。

“卫民同志，好像又黑了不少。”高宏打趣道：“回去之后云芳同志不会给我打电话吧？”

“我们家我说了算。”郑卫民极是硬气地说道。

“王东给咱们县又捐了三十万，这笔钱除了给小学校建教学楼之外，我还计划用来修路。这个属于专项资金挪用，我得和你先说一下。”

郑卫民很理解，换他也会这么干：“今年秋天走的大车会多不少，现在的路不修也还能用，但过几年过来的大车会更多，先提前修一段，后面几年每年都修一点，总能把公路修得像点样子。”

他的身体往高宏那边倾了倾：“我争取往后每年都让王东掏点钱，直到咱们县的小学修完为止。”

“这能行么？”

“能行！”郑卫民拍着胸脯给了保证；原北肯定要把这笔款子给挪到其他地方用，但小学也一定会修，总不能一直修下去。

高宏也想让县财政宽裕一些，一年三十万，能做不少事情了。

“还有个事情，得和高书记汇报一下。”

“甚事情？”

“王东的事。”郑卫民把想让王东进地区政协的事情说了一下，地区的一二把手打好招呼了，县里这边得替王东背书。

高宏笑道：“这是好事情嘛！王东看来是想扎根在咱们黄原了。”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王东要是被地区给划拉走了，往后给原北的支援会不会变成地区的了？

好像也不用担心这么早，原北的小学还没修完呢。

“回头我和政协的老钱说一下，让他找人给王东做个提名。”

“谢谢高书记。”郑卫民心里踏实了。

“你这不是要回去了嘛，晚上咱们一道吃个饭。”高宏有些感慨：“两年的时间怎么就那么快？一眨眼就没了。”

郑卫民年底会再来一趟，但那一趟看起来更像是走流程，他的挂职实际上在这个夏天结束了。

秋天的苹果收购是原北的重头戏，郑卫民过不来；但高宏惦记着给郑卫民多送点好苹果。

郑卫民算着兜里的钱，除了车票钱还能剩一些，晚饭请得起。

“成，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吧。”

“哎，我们请你！卫民同志，旁的话我就不说了，光冲着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也得我们请你。”

虽然郑卫民提了让王东进政协的事儿，但高宏并不会因此就让郑卫民请客。

郑卫民兜里的钱省下来了，回去的小米也有了，他暂时想不起来要给王云芳再带点什么；如果去其他地方就好了，还可以带点当地的特产。

下午郑卫民先回招待所休息，高宏则去和政协的老钱说了王东的事儿。

这个事情是大事，要尽快办妥，他还指望后面王东接着在原北发光发热呢。

和原北的几个主要领导吃了饭，郑卫民先回了北京，临走的时候和王东交待了一下细节，王东频频点头。

“卫民，你放心，路都铺成这样了，后面我还能走不好？年底回去请你和王云芳吃饭。”

把郑卫民送上火车，王东转身就去请马县长吃饭了，他还真没和政协打过交道，要找马县长帮忙牵个线。

郑卫民给杜二楼留了一个完整的暑假，没有带他提前返校。

到了北京，郑卫民除了衣着上像个干部，其他哪里都不像，特别是他黑了好几度，又扛了半袋小米。

他高高兴兴地回了家，想着给炸酱面多配点菜码，这次不能只有蔬菜，得加点酱肉。

晚上王云芳下班回来，看到郑卫民正哼着小曲儿煮面条。

“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你见过哪个贼会带着东西来的？”

“可是黑了不少。”出发之前，郑卫民还挺白的。

“过一段时间就白了。我买了酱牛肉，等下咱们吃饭……可惜炸酱我不会做，回头还得去和师母学一下……”

“我怀上了。”

“这个炸酱啊……甚？你怀了？”郑卫民难以置信地望向王云芳，王云芳扑哧一笑：“你傻了？”

“我还真傻了。”郑卫民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嗯，还挺疼的：“和咱妈说了没？”

郑卫民和王云芳对双方父母有一个约定称呼，凡事称呼“咱妈”，指的是对方亲妈，称呼“我妈”，指的是自己的亲妈。

“说了，我妈心里可算踏实了，这会儿都在准备明年的尿布了。”

郑卫民看着案板上的酱牛肉，说道：“这是不是简单了点？我该去买只鸡给你补一补。”

“不单单要买鸡，你还得贴几个饼子是吧？踏实煮面条得了，有这酱牛肉就挺好，原北那么多孕妇呢，哪家敢说想吃就能吃的？我看那边的小孩也长得挺壮实。”

“明年生……今年年底我得把咱们小院给收拾出来，明年生完你住那边，宽敞。”

可能刘娅会提前住过去，郑卫民想着年底把两个院子一起给收拾出来。

“哎，你知道咱们小院周围的房子什么价了？”

“什么价？涨了？”郑卫民心道不该呀，这还没到涨价的时候呢。

“还真涨了！我妈和崔阿姨说了你弄了个院子，亚文回来拥军的时候知道了，想着和咱们一起做邻居。”

郑卫民痛心疾首道：“可算有冤大头了！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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