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依一点好餐，给廖医生倒上茶水。

  “上次突发事件，还好有你，我们直接回病房找了科室主任，帮我们做了检查。”许依一主动开口。

  “那个主任是我同学，那趟回银城跟小宁妈妈聊过说会想留在银城一段时间，手术完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你们随时回医院帮忙照顾一下，我离得远以后可能做不了什么，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他也没关系。”

  “昨晚宋宁还说，还好有你在，今天我们不喝酒，那我们以茶代酒，谢谢你。”许依一抓起宋宁握着酒杯的手，举在面前，三杯一碰。

  三碗面齐上桌，廖医生的那碗面上盖着厚厚的辣椒油，看着就觉得嗓子要冒烟了。

  廖医生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收起随餐而来的筷子，360度无死角擦干净，分别递给许依一和宋宁，开吃。

  可真讲究啊！

  许依一默默在心里自愧不如，这宋宁以前在廖医生身边都吃的都那么香？还有人给专门擦筷子？

  切~

  “廖医生，这家店不合胃口吗？还是太辣了？我们另点一碗吧，这看起来都辣得不行。”许依一见廖医生吃了几口，就放慢速度，又不好意思停下来。

  “不用麻烦，我随意吃几口就行，胃不好，很久没吃辣了，戒了几年，没想到吃不了辣了。”廖医生尴尬笑笑。

  “你看你，我就说正常人怎么会吃变态辣呢，你真是不会心疼人啊。”许依一冲着宋宁责怪道。

  “廖医生又不用我心疼。”宋宁有些心虚，他是故意点的变态辣，但是他也没想到廖医生因为胃痛疼已经戒了辣，反倒责怪起廖医生来：“我点的时候你又不说你戒了辣。”

  “你记得我能吃辣，那我就再试试呗。”

  “你别，你要么就好好说话，我老婆在这呢。”宋宁翻了翻白眼，继续埋头吃面。

  “那……我再点一碗微微辣的。”许依一说。

  “不用麻烦，我去拿碗汤，把面换过来就可以了。”廖医生说着，起身向后厨走去。

  “你刚才那个，我老婆在这呢，真的是零气十足啊。”许依一见廖医生离座，学着宋宁说话的样子，又磕又兴奋地说：“你在廖医生面前，那零气由内而发。”

  “滚呐~你约他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有点准备。”

  “你想怎么准备？洗干净一点，再打扮打扮？再化个妆？”许依一忍着笑默默地翘着兰花指，学着宋宁的语气，添油加醋：“你别啊，男人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我可是你老婆呢~”

  “滚呐~”宋宁被许依一一调侃，慌乱地看着廖医生已经端着汤走过来：“再乱说话今天晚上我变本加厉。”

  “好啊，迫不及待。”

  廖医生入座，熟练的把面捞到汤碗了，继续吃起来。

  许依一和廖医生聊着最近两个月和手术后近半年的情况，又聊了聊廖医生在临安的情况。

  许依一说话的时候，宋宁就盯着许依一，廖医生说话时，他就低下头玩着项凌的手，就是不搭话。

  廖医生家庭和睦，除了长年来作息饮食不规律，犯下了肠胃病，戒了辛辣，一切都一如从前，上班做手术评职称，下班回家带孩子。

  下午廖医生回医院上班，许依一和宋宁推着项凌走在树荫的路上。

  九月，深秋之际，树叶变黄，风吹过，黄得早的叶子星星点点地飘落。

  临安是许依一和宋宁都熟悉的城市，却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你跟廖医生又没有仇，像今天这样，好好说话，不也挺好的吗？”

  “你跟小瑜他爸，不也不能好好处么。”

  “他不一样啊，他怎么能跟廖医生比，人家廖医生救死扶伤，项凯昊只会勾三搭四。”

  “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病好了他对我好，他是不是还想着我，我提起他了，我是不是也还想着他，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宁空出一只手，扶在许依一的肩膀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知道就算我有什么事情再找他，他也会义不容辞地来帮我，但他不需要我的回报，我也不需要向他示好。”

  “他对你好，你不能总是这个态度对他吧。”

  “他有家庭，他不顾回报地对我好，如果我以回报的名义对他好，那我们之间的关系随时会超过病患之间的关系，那样对他的家庭、对谁都不公平，反倒是，如果他能好好的，我跟他之间还像不再联系的朋友一样。”

  噢！许依一恍然大悟，宋宁想的比她想的要细致多了，无论是0还是1，或许在他们心里，从来都没有把谁当成0或者1。

  一个巴掌拍不响，在一段不可能的关系里，总一个人需要保持清醒，才不会再牵连无辜的人。

  廖医生对宋宁的好另有目的却没有更进一步，他没有错；

  宋宁对廖医生的冷漠，只是为了让两人的关系保持着安全距离，却在许依一的眼里成了“好心没有好报”。

  眼见不一定为实。

  假如宋宁不说，许依一永远都不会想到，宋宁对廖医生的边界感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无关爱或不爱，再也没有人能替代。

  “不过，今天听他聊关于他的生活也挺好的。”宋宁摸摸许依一的头：“今天谢谢你把他约出来，让我们三个人以这种好的方式碰面，也挺好的。”

  许依一松了一口气，她等来的，并不是宋宁对她的鲁莽的谴责，而是耐心的解释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

  过去了就过去了。

  如果手里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永远都无法再抓住新的东西。

  许依一和项凯昊一样，无关爱与不爱，他们之间永远会存在着项瑜，是无法推脱的责任。

  除非，像聂莞尔那样，忍心丢下一切，赌上她用青春换来的新生活——她就只差一步，她追丢的鞋子许依一已经递到了她的脚下，她却用生命，来赌一个男人的真心。

  项凯昊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伤心多久；

  许依一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非要回到项凯昊的身边；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把自己困在死局里去内疚、惭愧，而聂莞尔赌输了自己，把自己永远地成为过去。

  她拼死剖腹生下的项凌，出生证明上母亲一栏，写上了许依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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