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难改变。其实这样的事情，段然已经打过一次电话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打这个多余的电话。楼叔做了这么多年，他自己应该要有这个自觉性才对。但是，段然就是段然，最后还是决定了冒着风险打这个电话给楼叔。

  电话接通后，楼叔声音冰冷地说道：“小段，什么事？”

  段然谨慎道：“哦，是这样的，现在正在进行着龙恩坊的施工图设计工作，正好碰上五一这个节假日，大家现在的心思都集中到了奖金的事情上。我怕没有一个答复的话会影响到这个项目的进度和质量。毕竟这个项目甲方催的也是比较紧急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事情和楼叔你说一声。”

  楼叔冷然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段然：“没有了，就是这个事情。”

  楼叔：“明天股东们会到办公室开会，到时候就有结果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段然明显的感觉到楼叔的态度和语气都有问题，心里也不免忐忑了起来。不会是自己真的又惹祸了吧？段然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四个老板——楼叔、韩院、关院、龙所都赶到了办公室。

  和往常一样，是楼叔先到的。大概比别的股东提前了二十分钟左右，和段然进行了简单的沟通，了解了一下情况。等其他股东都到齐了之后，四个人就直接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关的死死的。只是能够偶尔听到里面貌似有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现在华筑广厦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南疆分公司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已经有相当的市场占有率和知名度，基本上问起来大家都知道了。当然，它的发展模式未必得到大家的认可，低价，低价，不重视质量。但是有些时候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低价对于甲方和合作方来说肯定是好事，肯定会受到青睐，在竞争中肯定会有一定的优势，所以才发展得这么快嘛。低价虽然不好，但是作为华筑广厦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来说，现在第一步就是抢占市场占有率，人家的战略目的是达到了。

  南疆省中诚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在金院的带领下，质量和声誉也正在同步提高，业务量已经比以前翻了几倍，股东们也是干劲儿十足。现在的人员基本上已经达到了80人左右，妥妥的一个中型的设计公司了。它的定位不像华筑广厦建筑设计有限公司，他主要还是以质量为主的，把设计水平和质量放在了首位，项目全部要自营，基本不接受挂靠，没有盲目的去提高市场占有率。这当然和金院的决策和人脉关系有关，稳步发展，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精诚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在苏晓的带领下同样是风生水起。业务量比以前提高了很多，甲级资质早已经审批下来了。现在正是在扩张的阶段。它的扩张模式和华筑广厦差不多，以对外合作为主，反正只要能够做的都做，又不用自己出力，赚一毛是一毛。唯一不同的是，苏晓对于价格放得很开，但是对于质量还是比较重视。现在正在准备再咬紧牙关收购一个审图公司，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一个业务板块，提高市场知名度，还可以给精诚设计在质量控制上进行紧密合作，为设计质量保驾护航。

  华合设计的股东主要都是学者型的，这典型的大学老师自己创业开办的公司，甲级资质也已经审批下来有一段时间了。主要的发展方向是技术的积累以及老客户的维护，业务主要靠口碑，一个介绍一个的方式。对外没有开展什么挂靠合作，基本上全部是自营项目，也没有专门的市场运作部门，虽然业务也不少，但是在行业内并不怎么显山露水。

  相比较于这些公司或者说这些团队吧，其实这些公司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上是什么都没有的。楼叔他们这几个股东任何一个都比这些团队要强的太多了。但是现在已经慢慢的显露出来了，人家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奋进拼搏，明显要后来居上，超过这些老古董们了。但是，这些股东们可能还并没有意识到，还沉迷于自己曾经的辉煌之中，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呢。

  如此大好的机遇，蓬勃的市场，一辈子遇不上几次。但是可能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机会太多了吧，相比于以前只要有点知识，有点胆量就能够赚的盆满钵满的一代人，现在这样的机会可能根本就没有当回事。但是社会不会单独照顾某一个人，一旦你停下来休息，就会毫不客气地被别人推动的车轮碾压致死。

  四巨头经过一个小时地磋商，终于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段然看了一眼，见到韩院的脸色有点阴沉。

  一般的情况下，开完会其他股东就会撤退了，像他们这种身份，在宏图都是高高在上的，根本就不屑于和办公室这些设计人员说句话，打声招呼。就连段然这个被他们集体认可的半管理人员和技术核心也没有和他们说过几句话。然后呢楼叔等着其他三个股东都走了之后，再待一会，直到完全确认其他股东已经离开了，才会离去。

  今天则不一样。关院和龙所先行撤退了，但是韩院则是一屁股就坐到了段然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好像没有起来的意思。

  段然和韩院并不熟悉，也有点尴尬，不知道聊什么。打了个招呼后就只能自顾地看着图纸，不过总是感觉有点别扭的。这有一个老板坐在这里，真的是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楼叔看韩院在段然的办公室里面，就没好意思过来，而是在大办公室里面和其他人聊起了天。隐约之间，段然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味道——“大奖金”，心里不禁苦笑，看来又有人要被忽悠得死去活来了。

  楼叔一如既往的在外面表演着，说着大家爱听的要发多少多少大奖金的虚伪的他自己都不信的话。不过楼叔这演技着实是不错，如果不是跟了他很多年，知根知底的人，那是一定会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火候差不多了就是挠头，叹息，吐槽国家所得税定的起收点太低了，费率又太高了，如果实打实的发，那还不全交给阿爷了？太不划算了，为了大家的利益考虑，这次只能先少发一点，等以后想办法多发几次吧。反正就还是老一套，只是演技更加纯熟了。

  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楼叔就是非专业人士演技的成功和集大成者。

  其实，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学过相关的法律知识。我们国家本来就是实行阶梯型的税收政策。收入高的人交点税这是正常的事情，这样才能够尽量的保障国家进行平衡和支配的权利，才能够把更多的资金和资源用于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业的发展，才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负责，才有利于人民啊。何况，本身每一个人都是国家发展红利的享受者。老是这样把经都给念歪了，久而久之是非常不利于国家稳定，人民团结的。

  温智他们这些老员工自然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但是也不好拨领导的面子，只能被动的隔会儿应一声，配合着楼叔的表演。但是，那些新员工可就不是这样了，一个劲儿的点头，感觉楼叔对大家真是太好了，考虑得不能再周到了。虽然不至于感动的涕泪横流那也差不多了。要是楼叔还没有结婚，估计都有人以身相许。

  韩院也不多说话，就坐在那里喝茶，隔会接个电话，打个电话。

  段然一直默默的看着图纸，不时的批注着自己的意见。

  半个小时过去了，楼叔该说的基本也说完了，再继续的话那就需要新的剧本了，目前还没有写好呢。默默的站在那里又有点尴尬，看来得撤了。

  楼叔晃悠悠的走到了小办公室的门口，装作不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下，发现韩院居然还在，心里不由得狐疑和紧张了起来。笑呵呵的走了进去说道：“韩院还没有走啊？有事？”

  韩院也是好像被惊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惊道：“哦，你也还没走啊。我在这里等个朋友，约好了。”

  楼叔：“还要很久吗？”

  韩院面色如常道：“啊，本来现在都到约定的时间了，这不是他说临时有事，还要再等一会儿。你有事的话先走吧。”

  韩院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楼叔也不好继续耗着了，那样的话就显得太明显了。毕竟大家都是股东，韩院还是大股东，人家在这里待一会儿你都要监视着？太不像话了吧。当然他们多少股份段然是不知道的。

  实际上，韩院40%，其他几个人都是20%。包括买办公室，之所以买了五间也是因为股份比例的原因。

  楼叔只好无奈的笑着说道：“那好吧，我就先撤了，你慢慢等。”

  又和段然打了个招呼，楼叔就走了。

  因为以前大家都熟悉，也都信得过，包括分院当时也是几个人合伙搞的。当时就是楼叔负责管理，所以这次呢，大家还是一致同意楼叔负责外面这个二所的日常管理。但是，人都是会变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显产生了嫌隙，明显是有问题了。

  楼叔走后大概过了十分钟，韩院终于开口了，和段然说到：“小段啊，这个所也搞了一年多了，工作做的不错，项目跟踪、技术质量、进度等甲方反馈也很好，都是你的功劳啊。”

  段然有点吃惊，以前和韩院可是没有单独说过话，这猛的一下，韩院主动和自己说话，段然真的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韩院这个级别要是再没有改制的时候那至少也是正处级的领导了，也是有身份的。自己一个大头兵，心里真是有点激动。

  段然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做的不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哪有什么功劳。”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确实也挺了不起的，只要是接触过的项目，无一例外，都拿下了。而且和甲方关系维持的还都是不错的。

  韩院笑着说道：“功劳就是功劳，你也不用谦虚。只是你一直也没有尽到一个所长的责任啊。”

  段然一听，果然啊，传说的不错，听领导说话不要急着去激动，关键是要听后面的但是。韩院这样说，段然也不好插嘴，总不能说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了吧，那就听着吧。

  就见韩院接着说道：“所里面的技术方面的管理确实没有问题，工作挺出色的，龙所还有关院我们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人事和日常运营这方面就差太多了。”

  听到这里，段然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自己以前也没有做过管理工作啊，韩院这话具体指的什么还真不清楚，于是恭敬地说道：“韩院，你的意思是？...就是具体指哪些方面我做的不好，希望您能明确的指教一下，我好改正啊。”

  韩院波澜不惊地说道：“嗯，好吧。比如人事这方面的管理，我感觉你的把控能力太差了，根本就不能够完全的掌握这些员工。还有，所里的开支也太大了，我们设计费去年到目前为止都已经收了200万了，去搞得我们股东和算不出来利润，没有钱挣，你说是不是你管理不善啊？花销也太大了吧？”

  段然听的心里有点发毛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提到这么多这么敏感的问题呢？再说，这人事问题和资金的使用这都是自己沾不上边的啊，出纳都是楼叔找的，好像还是他的侄子，就解释道：“韩院，人事方面呢，你也知道，主要都是原来四所调过来的，要说呢，我们关系都还不错，但是人家肯定是听老板的啊，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没用。至于说钱的事，那还真的和人事问题不能分开来讲。我这里算出来的奖金都只是个数字，去年的奖金到现在才发了一半不到呢。我烦不了奖金给人家，人家肯定就不听我的啊，肯定要听楼叔的，因为只有楼叔能够决定发奖金给人家才能发。至于说开支大，这个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浪费过单位的一分钱，正常在市内出去的话楼叔都是要求坐公交车的，所以我经常和甲方见面打的的路费都是自己出的，没有报过啊。”

  韩院心里当然是有数的，知道段然不可能管得住人的，只有在楼叔的支持下才能够开展工作，因为没有财政大权嘛。但是这是他的问话和了解情况的技巧，必须要这样说。

  韩院没有理会太多，继续说道：“那你平时报销什么的，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段然考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们一个星期顶多也就是两百块钱吧，有时候一分都没有。”

  韩院：“那你经营管理这么久，这一年多来工资和报销以及奖金的情况怎么样？大概的数字。”

  段然税收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这上面记录了所有的报销数据的，大概粗略的合计了一下说道：“我们去年到现在为止，大概报销有一万多；打图费有一万多；方案奖金计算总计不到40万，实发到手数额约六万至七万，因为其他人的具体数据我不清楚，好像都是发的现金，不是转账的；工资就更好算了，每个人每月都是固定的估计得话，到现在工资应该有差不多二十万了吧，当然包含了今年的。大概就是这个情况，韩院你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只有这么多吗？你确定？”韩院皱着眉头问道。

  段然肯定的说道：“我这里的数据就是这么多，不信你可以去问楼叔。”

  韩院心里那个郁闷，他妈的，要是问楼叔有实际的数据我还来费劲巴拉的问你啊？实收200万，就算加上房租水电，开支40万，扣管理费40万，那还剩余120万呢，怎么会不赚钱？账上留个40万运营资金，也还有80万可以支配。看来老楼这里真的是有大问题了，怪不得每次都好像很怕股东们和段然见面。

  “唉！”韩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段啊，我们都很认可你的水平。还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强势一些，关于钱方面的事情也要主动一些，有什么呢困难实在难以解决的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段然心里一动，这是？韩院这是想要拉拢自己么？自己该怎么办呢？正犹豫呢，还没开口。

  韩院继续说道：“那你去年的收入有多少？”

  这个段然很好回答，实事求是嘛，苦笑道：“啊，去年算起来还不错，不过实际拿到手的有6万。”

  韩院表情吃惊道：“什么？你才拿到六万？做一个所长，管理这么多事情？没有说假话吧，是不是故意和我哭穷啊？”

  段然恭敬道：“韩院，看你说的，我哪里敢骗你？平时工资3000，加上过节费，加上年底楼叔给的元，你算算。不信你可以问楼叔。”

  韩院腹诽道，又问楼叔？楼叔报上来的你都拿了十几万了，这要是告诉你，你不得跳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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