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两人半晌无言。

  “可还有疑惑？”莫玄忽地开口。

  余生挑了挑眉，她当然还有疑惑。不过，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不该知道的，估摸着莫玄也不会多说。

  沉默片刻，她摇头道：“没了。”

  莫玄垂眸看向余生，一动不动，眼神无端复杂。

  ……真好。

  无可否认，这样的余生……很好。

  余生似有所感，抬眸望着莫玄，扬唇一笑。

  许是受到些许感染，也许是……真的很好，莫玄无所觉的缓缓勾唇。

  见状，余生眉宇高高扬起，由衷道：“好看……”

  莫玄罕见的一怔，旋即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天际的祈愿灯。

  余生差点噗呲笑出声，忍了忍她终是憋了回去，她止住笑意扭头扫了一圈周遭。

  城郊的人已所剩无几，确实是该回去时。

  “走吧，回城。”她扭头看向莫玄。

  莫玄点头。余生转身离开，还未迈出两步，莫玄快她一步，直接到了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呃——”余生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着莫玄背对着她，已然半蹲下来。

  这一番动作下来，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背她回去。

  本来已经忘掉的事情再次被提起，余生想起方才那白袍公子背起他夫人回城的模样，深觉这动作实在……不妥。

  她后撤一步，微笑道：“不用了。”

  莫玄起身，扭头看向余生，又扫了眼周遭，已经没什么人。他思忖一瞬，挑眉道：“要吾扛？”

  “……”余生抿唇，扬起一脸假笑，道：“我就不能……自己走回去吗？”她倒腾的走了几步，试图告诉对方，她的腿没问题。

  “不累了？”莫玄道。

  “……”余生微怔。这件事，她是属实没想到。一个借口而已，居然能翻来覆去的用一个晚上？

  “不累了，毕竟……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已经休息了这么久，早就不累了。”她信口胡诌道。

  “站着……”莫玄微微蹙眉，表情似乎极不理解，道：“也能休息？”他记得当初在那假丛林时，对方可不是这样说的。

  “……”余生暗叹，索性破罐破摔，道：“你不是说我娇气嘛，我现在不娇气了，你还这么多问题！”

  莫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见状，余生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正准备招呼人离开，却见莫玄又背对着她蹲在她身前。

  余生：“……”

  “吾此次不说。”莫玄低声开口。

  “……”余生额角微抽，那她是不是还该说声多谢？！

  “上来。”莫玄开口催促。

  余生无奈一叹，认命的趴上莫玄的肩背。

  *

  回城一路，两人无言。

  余生原以为她自己会尴尬或者拘束，但走了一路她好像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很自然也很……舒服。

  有人背，不用自己走就是舒服。

  余生舒坦的笑了笑，无意识的搂紧莫玄。

  “何事？”莫玄皱眉。

  “啊？”余生不明所以，倏尔随便找了个话头，道：“你当真不和我回蓬莱？”

  “嗯。”莫玄低声一应。

  “其实，蓬莱很漂亮的。”余生有些兴奋，一一细数道来：“蓬莱很大，有一百多个大岛小岛，还有很多可爱的草木精灵……”

  “嗯。”莫玄细细听着，若有似无的应声。

  “……还有几位很厉害的长老，他们各有所长，在自己的领域皆是佼佼者，你若是去了蓬莱，他们可以陪你修炼，在各自的领域里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瞧不上，你一定不会无聊……”

  余生兴奋得声音喋喋不休，莫玄无所觉的勾了勾唇。

  ……有这么个事多的蓬莱小殿下在，他当然无聊不下来。

  “余生。”

  在余生歇息的一个间隙里，莫玄忽地开口。

  “嗯？”余生停了话头。

  “吾不会离开此地。”莫玄道。

  “……为什么？”余生默然一瞬，还是道出疑惑。

  莫玄沉默，似乎在想什么。半晌，他缓缓道：“神鸟山永不现于世间，亦是吾之所愿。”

  余生怔然。

  地界的土神祠，聚窟的神鸟山，和……莫玄。

  “你不能离开，是吗？”她轻声开口。

  莫玄轻笑。倏尔，他微微一叹，无奈摇头，语气带上一丝不满，道：“吾可不是那么没用。”

  “……”余生瘪瘪嘴。果然她不该心疼什么的，魔界尊主怎么可能是个绝世悲情人物！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城中。

  背上的人已经没再开口，莫玄扫了眼已无人影的大街，放轻声音，道：“明日一早便回了吧。”

  余生商量道：“不能多待两日吗？”你这么可怜，我陪你多玩儿两天。

  后面的话，她自然不能真的说出口，否则她一定会莫玄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而且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给她，直接摔得她七荤八素。

  “早些回去。”莫玄不为所动。

  “哦……”余生不情不愿的接受下这结果。

  沉寂片刻，忽地，她闷声开口：“那……你明天来送我吗？”

  莫玄微微挑眉，戳破道：“你想作甚？”

  “……”余生讪讪，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的这么快。

  毕竟，一般人听见这话都会觉着对方是舍不得他，或者要诉衷情来着，没想到莫玄这人居然完全不按照正常走向来。

  她讨好的笑了笑，轻声细语道：“你这么厉害，别浪费本事不是？我是说啊……如果你要来送我，能不能眨眼间直接就把我送出聚窟洲？”

  莫玄轻哼，“你想的倒是挺好。”

  “嘿嘿……”余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小心道：“那……”

  莫玄毫不客气道：“修为如此低，每日不好好修炼，竟是想着这些投机取巧的主意！”

  “……”余生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但是，这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她循循善诱，道：“你想啊，你直接把我送出聚窟洲，我不就可以早日到蓬莱吗？早一时到蓬莱我不就能早一时修炼了吗？”

  莫玄无动于衷，斥责道：“修炼无境、无止，此理也需吾来教？”

  “……哦。”余生理亏的应声。

  “回行一路，飞行、瞬移、聚敛仙力……都可修炼，莫要偷懒。”莫玄认真叮嘱。

  “……哦。”余生闷闷答话。

  嘱咐之事应是已差不多，莫玄思忖一瞬，又道：“那明日可要吾来送你？”

  “别了。”余生连忙拒绝。她想了想分别那样的氛围，万一她没忍住哭了，这还不得又被嫌弃一遭？

  “好。”莫玄点头。

  见莫玄答应的这么痛快，余生染上一丝失落，道：“你就不……却绝一下吗？”

  “嗯？”莫玄不明所以，蹙眉思忖，道：“你想如何？吾来送你？”

  “……”余生一噎，默了默，小声道：“那倒也……不用。”

  “事多。”莫玄难以理解，皱着眉摇了摇头。

  “……”余生无言以对，毕竟此刻她也觉着……是挺矫情的。

  一步一步，已临近客栈。

  “以后，小心。”莫玄忽地开口

  这几句话里的语气听得有些僵硬，可以看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没说过这样的话，也没做过这样‘矫情’的事。

  余生挑了挑眉，缓缓扬唇。

  “好。”

  应声后，她突然想起一事，道：“你不是说要你救人，需要付出代价吗？你是不是还没说代价呢？”

  莫玄脚步微顿。半晌，他淡淡道：“……无需。”

  余生微微扭头，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侧脸。

  身下的步子顿住，客栈已至。

  “……多谢。”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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