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娅...”

  查尔顿深深的叹息一声，那副巨大面孔平静了许多。

  “我想你应该知道，世界的顶层逻辑已经被污染了...”

  “你，罗维，或者教廷圣女，你们都站在超凡强者的角度思考这个世界的未来，你们也的确很强，也很有信心...”

  “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问题是无解的，霍金斯就来自于魔法隐修会，他们上千年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就可以做到吗？”

  “不论你们未来会多么强大，掌握多少权力，混乱和秩序还会不断循环，污秽和邪恶还会隐藏在黑暗中的各个角落，超凡力量，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唯有制定规则，掌控这一切不稳定因素，这个世界的未来才会更加美好。”

  “但是你却想要毁了它，你是世界的罪人。”

  “不对，不对不对！”奥菲莉娅攥紧拳头，“你只不过是个权力狂，控制狂！你哪里有这样崇高的理想！你在骗我！”

  “奥菲莉娅，你只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幼稚罢了。”

  黑暗忽然涌动着，查尔顿的身躯重新在三人面前凝结成形。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奥菲莉娅，“你有没有想过，你上位之后，该如何处理帝国现在的烂摊子？你能做到我所做到的吗？你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你，只会成为一个平庸的君主，威格纳只会走向衰败。”

  “也许...”查尔顿忽然笑了一声，“你在后世的地位只会比‘疯王’高一点点，人们每当提起你时，会说那位平庸而善良的女皇错过了一统北大陆的最好时机，甚至死敌诺斯古尔都会强压我们一头。”

  “这是不可能的...”奥菲莉娅目光闪躲，“我怎么会比你差，你就是个烂人，没有比你更恶心的皇帝了...”

  “恶心又怎样？”查尔顿大笑着，“如果能够成就大业，谁又会在乎这些污点呢？所以我说你幼稚，你的内心太过纯粹，你根本就没有成为一个上位者应有的觉悟，我承认你做事的确令我满意，这一代人没有比你更优秀的了，但在某些方面，比如野心，你连威廉和凯文都不如。”

  “你！”

  罗维发现奥菲莉娅居然被噎住了，那个毒舌到在老宅里“吵架无敌”的她，居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角度，只是满脸怒火的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他越想越不对劲，查尔顿巴拉巴拉说这一通话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拖延时间，想等待城防军或者北方的第一军团赶来救他？

  还是另有目的？

  罗维从不敢小看这个老银币，某种程度来说，他比所有人都会演戏，他能瞒住每一个亲近之人，愣是在这个阴暗的书房里研究十六年之久。

  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假的，亦或者半真半假，因为罗维本身就深谙此道。

  眼见奥菲莉娅的情绪愈加沉默，罗维越来越觉得查尔顿是在打击她的自信。

  罗维才不相信他真的如此志向远大，如此理想崇高。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曾见到过许多理想主义者。

  一心想打造美好世界的缇莉丝，以及她的老师，一辈子都在尝试解决魔法师问题的乌索玛，还有丹顿校长，还有近在眼前的艾蕾雅...

  没有一个人是查尔顿这样的。

  罗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建立在阅人无数的基础上。

  他一眼就看出这老登在骗人！

  装什么啊！你这么一个权力狂，甚至胆小到害怕自己女儿，以至于疯狂的想要杀了她的家伙，居然也敢冒充理想主义者？

  罗维在心中嗤笑不已，他上前捂住了奥菲莉娅的耳朵。

  “罗维？”她不解的问，“怎么了？”

  罗维直视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查尔顿，“我这一辈子最敬佩理想主义者，你所畅想的未来的确吸引到了我，如果你能回答我三个问题，让我跟着你混也无所谓。”

  “什么？”查尔顿微微皱眉，不知道罗维到底要搞什么。

  “第一。”罗维问道：“你说你讨厌超凡力量，但你却一直都在支持魔导工业。”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查尔顿冷笑着道：“如果不是时局需要，需要魔导工业来武装我的军队，我连魔晶石都想废除，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这种所谓的奇迹之力，简直恶心至极。”

  “好。”罗维又问：“第二个问题，你不需要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如果导致光明神陨落的那种事情再次出现怎么办？这个世界是被邪恶的神明所注视的，你有能力抵抗祂们吗？你这难道不是自废武功吗？”

  “简单，”查尔顿道：“禁魔领域是禁止民间的超凡力量，而不是禁止我自己，我会成为世界的仲裁者。”

  “也就是说，将世间的所有强大力量收为己用呗？”罗维感觉这一点倒也不难猜到，毕竟从当初的《魔晶石法案》来看，这是他的惯用手段。

  “没错。”查尔顿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自己是不会被污染和反噬的吗？这一点，即便你和教廷圣女也不能做到吧？所以我会成为合格的仲裁者，甚至是比光明神更加强大的存在，光明神不能做到的事，我却能做到。”

  “胡说八道！”艾蕾雅冷然的望着他，“你也配与伟大的光明神相提并论？”

  罗维按住了应激的艾蕾雅，继续望向查尔顿。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问。”查尔顿淡淡道。

  “大皇子安德烈，是怎么死的？”

  查尔顿当即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罗维睁大眼睛，“难道说——安德烈的死和你有关系？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查尔顿摇了摇头，“不，安德烈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一点众所周知。”

  “你眼前这个领域的最初构想，其实源自于他，我们父子两人最开始只是想要压制血脉之中的污染，从而救下他，乃至拯救将来的所有后代。”

  “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出成果，安德烈便忽然发作，变成怪物了。”

  “他不想重蹈覆辙，像是我的父亲那样，残杀自己的亲人，所以在理智依稀尚存的时候，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查尔顿默默注视着被捂住耳朵的奥菲莉娅，“她很幸运，即便变成怪物后也没有丧失自己的理智。”

  “你在撒谎。”罗维笃定道：“一定是你杀死了大皇子，至于杀死他的原因，其实和奥菲莉娅一样，你担心他威胁到你。”

  “并不是这样。”查尔顿再次摇头，“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让奥菲莉娅对我测谎。”

  罗维顿时愣了一下。

  “你们都很信任她的这个能力吧？”查尔顿道：“奥菲莉娅在这方面从未出过错，既然你怀疑我在撒谎，可以尽管让她对我进行测试。”

  浅色眸光困惑的在查尔顿与罗维之间移动，奥菲莉娅急切的想要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但罗维还是紧紧捂住她的耳朵，不想让她受到查尔顿的影响。

  查尔顿见状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因为你就是在撒谎！”罗维冷笑着道：“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如果说刚才还是怀疑，那么在他提出让奥菲莉娅“测谎”后，罗维百分之百确信他真的是在撒谎！

  因为太过刻意了！

  罗维才不管测谎的结果如何，既然他如此自信，说明他完全是有备而来，他就是故意的！

  如果顺着他的逻辑继续引导下去，大家就上当了！

  忽然之间，罗维灵光一闪，他好像有点明白查尔顿到底要干什么了...

  从进入书房开始，在查尔顿施展各种各样的古怪魔法之时，那个一直都很令他困惑不解的问题，再次浮现了出来。

  “你不仅是一个老骗子，还是一个妄图让世界倒退，以满足自己自私的权力欲望的蠢货。”罗维松开了捂住奥菲莉娅耳朵的手，他大声嗤笑着：“什么世界的仲裁者？什么制定规则之人？你的逻辑有问题，有大问题！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什么问题？”查尔顿反问。

  “对魔导工业的看法，决定了你的格局。”罗维望着他，“你在第一个问题上就错了，如果你真心支持魔导工业，我倒还能对你高看一眼，但你只是将魔导工业当做武装军队的工具，当做争权夺利的手段，呵呵呵，你之前还在说奥菲莉娅会成为罪人，我看你才是千古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查尔顿的情绪有些不耐烦。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罗维对他不免有些轻视，“魔法隐修会发明了晶石魔法，将超凡力量的载体交给石头，于是魔法师再也不用担心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古尔德打造了魔导工业，让每一个人都能平等的享受这种奇迹之力，但你却妄图让这一切消失，你会是让世界科技倒退、锁死未来生产力发展的元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查尔顿显然没有学过马哲，他只是觉得罗维说的这一堆话莫名其妙，于是烦躁的望向奥菲莉娅。

  “刚才这小子捂住你的耳朵，你没有听到，我再重新跟你说一遍...”

  “说个屁！”罗维当即望向艾蕾雅。

  数十道【审判】再次降临，查尔顿的话被强行打断，只能狼狈闪躲。

  “你该死！”查尔顿阴翳的死死盯着罗维，攻击目标也转换成了他。

  一道恐怖的【灵魂激流】迎头朝着罗维轰击而来。

  “错了！错得离谱！”罗维躲在艾蕾雅身后，大声讥讽着道：

  “魔法根本就不是这么用的！你也配说没人比你更懂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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