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韩沐由到工作室第一件事，是处理工作邮件和信息。

  第二件事是打开电脑软件平台。

  查阅各产品的销售数据，以及咨询订单的情况。

  当制订好规则后，大家也是按部就班地工作。

  现在团队士气得到了提升，销售业绩也稳步，因此她也能稍微放松。

  这天，韩沐由在工作室认真办公。

  顾采薇过来了，她看起来心事重重。

  韩沐由放下工作，给她泡了一杯玫瑰花茶，“你怎么来了？”

  顾采薇握着花茶，“我有一点事想要跟你说。”

  韩沐由提议道，“要不去旁边的咖啡厅？”

  顾采薇摇摇头，“我打算跟苏越结婚。”

  韩沐由握着杯沿，“你想清楚了？”

  顾采薇目光望着窗外，茂密的银杏树绿色簇簇，枝条向四方伸展。

  从树冠的空隙望过去，可以窥见一小片天光。

  “如果这辈子必须结婚，那我选择有钱人。如果婚姻注定要受委屈，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可能会更包容。”

  韩沐由眉心跳了一下，“你是把婚姻当做职业？”

  顾采薇缓缓道，“既然都是卖命打工，看一群人的脸色，还不如看一个人的脸色。”

  韩沐由不吭声。

  顾采薇勾出一丝苍凉和自嘲的弧度，“你是不是瞧不上这种行为？”

  韩沐由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选择没有对与错，但是要承担责任。更何况，你没有伤害任何人。”

  顾采薇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谢谢你……虽然我爸很自私，他也受到了惩罚，我弟弟还在读大学，少不更事。

  现在我是我们家唯一的支撑……”

  那天。

  顾采薇刚到家，就接到了陌生电话，“请问你是顾采薇女士吗？您的父亲已经住院了。”

  她犹不可置信，眼瞳睁大，“我爸住院了？！真的假的，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她赶去医院，单人病床里，窗帘被死死合上，从门缝里渗透出一丝光亮。

  她拧开灯，只见一个老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他面色惨白，像一朵即将凋谢的白色小雏菊。

  身体蜷缩成一团，瘦瘦小小的一只。

  顾父听到声响，“是采薇吗？”

  声音暗哑无力。

  她张了张嘴，勉强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句话，“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前几天还生龙活虎，怎么一下子就死气沉沉。

  仿佛老了10岁。

  她扫视了一圈，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别看了，你秦姨走了。”顾父声音颤巍巍。

  顾采薇彻底僵在原地，她几个月没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不喜欢秦姨，但说实话，秦姨也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走了……是什么意思……”

  顾父叹了一口气，“你别去找她了，就当我把亏欠她的都还清了。”

  顾采薇明白过来，心中憋不住愤怒，“爸，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顾父拉住她，手臂虚弱无力，像是悬挂的浮物，“算了，本来也没有多少钱，这也是她应得的，她跟我一起吃了很多苦。”

  “爸，您为什么老同情别人，不心疼自己啊？”

  顾采薇话刚出口，又懊恼口气太冲，不应该指责他。

  顾父叹口气，“我也老了。以前是糊涂，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也害你妈吃了很多苦。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你怨恨爸是应该的。”

  顾采薇握紧顾父的手臂，鼻子有些发酸，“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您……您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就安心养病吧。”

  人一生病，看起来就会弱不禁风，尤其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如果熬不过去可能……

  顾采薇不敢往下想，从医院走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入目皆是坚硬冰冷的钢筋水泥。

  她孤身立于高楼大厦之间，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韩沐由拍了拍她肩膀，看着顾采薇，感觉她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人成熟的第一个标志，大概就是承担责任，不再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顾采薇简单说明自己的意思后，就走了。

  韩沐由平静的湖面，好像被扔了一粒石子。

  荡漾着细碎的波纹。

  或许，人能为自己活着的时刻，十分有限。

  所以，有时需要大胆一次，尽兴而欢。

  突然，她想起之前林瑾瑜说的一句话，人一生之中，必须有一次狂热的追逐。

  她找到林瑾瑜的电话，拨过去。

  铃声响了一声，就通了。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忙吗？”

  林瑾瑜心中一喜，“刚开完会，在看会议记录。”

  “哦，那你忙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林瑾瑜不紧不慢地说，“没事，你的事情更重要，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采薇要结婚了。”

  “嗯。”

  “可能觉得有点意外，还有点孤独吧，人能做自己的时刻很少——”

  门铃响了，周清如过来提醒道，“韩姐，您审查一下资料。”

  她跟林瑾瑜匆忙说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成年人大概就是，上一秒心事重重，情绪泛滥，下一秒工作来了，又要提起精神，全力以赴。

  当她完成工作，抬起头，发现办公室里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从窗子往外看，高楼林立的灯火，像巨大的银河之网，点点星星，中间淌过一条明亮的道路。

  天上的星子像地上的人群一样拥挤，而地上的人，又像天上的星星那样遥远。

  夜色无限温柔，也无限孤独。

  ——

  周六下午。

  韩沐由一个人驱车，去往儿童福利院做公益活动。

  童爱贞去世后，她就想要做这件事。

  公益活动主要是教小朋友辨别情绪，给情绪取名字。

  什么是开心，什么是愤怒。

  开心的时候，有什么表现。

  随后，她问大家，“你们什么时候开心？”

  小美刚学了一点，就运用自如，“我喜欢廷川哥哥，每次见到他都很开心。”

  韩沐由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小美真棒，开心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啊？”

  “我想抱抱它，亲亲它。”

  ……

  小孩子学东西快，心思简单，活动进行很顺利。

  福利院院长感慨了一句，“如果不是承乂集团投资，这个项目可能不会实现。”

  韩沐由有点意外，询问道：“你说这个投资人是陆廷川？”

  福利院院长问，“你们俩认识吗？”

  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呢？

  不是朋友，可能连熟人都称不上，

  既然决定要陌路，也没必要攀缘关系。

  韩沐由语气很淡，“不认识，略有所闻。”

  福利院院长转头跟她说：“他今天也会过来，你们年轻人，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韩沐由急忙推脱，“不用，我等一下还有事。”

  她觉察到自己谈及陆廷川的不自然，尝试转换了话题，“小孩子接触情绪教育，越早越好。”

  “是啊，感谢你们的组织。大部分人只会情绪化表达，比如用摔门表达生气，用指责表达担忧，不懂得如何正确地表达情绪。”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学以致用的一个机会。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韩沐由又拉扯了几句，看了看手机，跟大家打完招呼就走了。

  她前脚刚走，陆廷川后脚就到了。

  在经过一个转盘时，她向右拐，陆廷川像左驶。

  两辆车擦肩而过。

  陆廷川到达时，福利院院长热情相迎，“陆总，最近工作忙吗？好久没见。”

  陆廷川鬼使神差地，直接走入了教室。

  桌子上散乱着各种卡片，全部都是情绪名词。

  上面还有悦己心理的logo。

  “这是——”

  福利院院长解释道，“刚刚悦己心理的人过来，给孩子们做了一场活动，还没有收拾。”

  陆廷川眼眸微动，“悦己心理韩沐由吗？”

  福利院院长颔首，脸上挂着笑意，“是姓韩的一个姑娘。”

  他又追问道，“她经常来这儿吗？”

  “偶尔，周六下午。”

  原来她并不想见自己。

  当产生这种认知，陆廷川又觉得懊恼，责怪自己太莽撞了。

  虽然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都忙于各自的工作，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除非特意安排，否则，可能一次面都见不到。

  之前所有的偶遇，都是他蓄谋已久。

  小美眼尖，看见陆廷川就开始嚷嚷，“廷川哥哥，见到你真高兴，我想要抱抱。”

  陆廷川弯下腰，蹲下身，张开手臂。

  她毫不犹豫地，快速扑进了他的怀里，两只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

  “廷川哥哥，你又变帅了。”

  “廷川哥哥，我好想你。”

  陆廷川很喜欢小美，每次见到她都会带礼物，又从口袋里掏出画本，“你看这个喜欢吗？”

  “谢谢廷川哥哥，我很喜欢。”

  跟小孩子在一起，时间过得非常快，心情也无限飞扬。

  那些不愉悦的体验，很快烟消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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