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日

  凉山县小苏村

  三人一路打听，来到了小苏村的村委会。看到一个年轻人抱着一摞文件从楼前的长廊下走过，那一摞文件已经比他还要高了。汪洋走上前说道：“我帮你吧。”

  “好嘞，谢谢。”年轻人奋力的挤出两句话，“东西有点多。”汪洋从他面前的一摞文件中拿走一半，这才看清了他样子。只见他一身梳着三七分的短发，带着一副半框眼镜，皮肤有些黝黑，但脸上还有些稚气，深色运动装，显得很干练。

  “要搬到楼上吗？”汪洋问道。

  “对对，搬到楼上，跟我来吧。”说着，年轻男子搬着东西来到楼上，随后走进了村主任办公室。男子把文件放到一进门旁的写字台上，随后又伸手去接汪洋手中的文件，说道：“给我吧，谢谢啊。”男子将文件放好，满意的笑了笑，随后看起文件盒的侧标签。

  这时汪洋开口问道：“请问，杨主任不在吗？”

  “杨主任？”男子放下文件好奇地问道：“你们有事吗？”

  汪洋亮出证件，说道：“我们是临江市公安局的，来找杨主任，了解一些情况。”

  “昂……”年轻男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伸出手说道：“你们好，我就是杨树。”

  “你就是杨主任？”汪洋有些惊讶，回头看向严谨。严谨走上前跟杨树握手，说道：“没想到杨主任这么年轻，跟我们以前见过的村干部确实不太一样，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杨叔不好意思的笑道：“是不是太年轻，不够稳重啊，哈哈哈，我都习惯了，三位请坐吧。”杨树搬了三把凳子给三人。小苏村的村主任办公室比起大苏村可就差远了，大苏村的村主任办公室比起企业的董事长办公室也不差，但是小苏村的村主任办公室，就像是一间破旧的书房，三面墙摆着三个铁皮文件柜，里边摆满了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各种资料和文件。仅有的两张办公桌也是有些破旧，靠近里边的一张桌面都已经掉漆了，桌面四角已经磨成圆形了，上面放着一盏台灯，一盆小文竹，还有三摞文件，每一摞都有三四十公分高。另一张桌子更加破旧，桌面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桌面下边的抽屉三个已经坏了两，上面也是摆满了各种文件。

  三人一路走来，看着小苏村街道比起大苏村明显干净整洁的多，村中的硬化路面几乎铺到了每一户的门前，各家门前的小菜地也十分整齐，并没有谁家的污水流到街道上。一路上各种宣传栏也是十分整洁，贴满了各种农业政策，还农业知识宣传单。严谨也是经常到农村调查的人，去的村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小苏村不是最富的，但却是数得上的整洁的村子，比起临江市下的一些示范村也不差，反倒是这个村主任的办公室，是数得上的破旧了。看着这位年纪轻轻，戴着厚厚镜片，一脸书生气的村主任，严谨顿时有些敬意。

  “杨主任，您今年多大？”严谨微笑着问道。

  “我今年31了。”杨树笑着说道。

  “看着不像啊，您在小苏村工作几年了？”严谨问道。

  “我大学毕业后回来工作了，从最开始做技术顾问，帮助大家普及农业技术，后来村里成立新型农业合作社，我在合作社里做过三年的技术负责人，这不前年才刚刚担任村主任的。”杨树笑着说道。

  “杨主任学农业的？”严谨问道。

  “对，我大学是西川农业大学。”杨树回答道。

  “难怪，难怪。在来的路上我看到村东边有大片的大棚，想必就是杨主任带领大家盖起来吧。”严谨说道。

  杨树开心中又略带羞涩地说道：“哪里哪里，都是村民的自发修建的，再加上县里扶贫政策的支持，我只是提供一点技术指导。”

  杨树给三人用纸杯接了三杯水，“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乱，连个喝水的桌子都没有。”

  “没关系，看得出杨主任把心思都放在村里工作上了。我看村里街道这么整洁，村民房子也修的很漂亮，这可比一间漂亮的办公室让人觉得舒服多了。”严谨笑着说道。

  “严队长，过奖了。对了，严队长这次远道而来，是想了解什么情况呢？”杨树问道。

  “是这样，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苏志伟的情况。”严谨说道。

  “苏志伟？”杨树有些意外，然后又释然了，笑着说道：“也是，你们从临江来，肯定不会是想了解在村里的村民。”杨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印象中，苏志伟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一直在城里工作，家里只有他的老婆，叫周惠，一直在村里务农，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苏乐乐。”

  “哎……”杨树叹了一口气说道：“别人在外面挣了钱，都是把钱寄回家盖房子，给老婆孩子改善生活，只有他，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工作，也从不给家里寄钱，全家都靠着他老婆种的三亩大棚，盖大棚的钱还是村里帮忙贷的款，所以他们家算是村里比较穷的几家了。”

  “我想知道，今年六月份他有没有回来过？”严谨问道。

  “六月份？我想想。”杨树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回来过，当时他妈在大棚里晕倒了，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脑梗，当时送去了县医院。第三天吧，他就从外地回来了，在家好像待了一段时间，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到，我就不清楚了。”

  “他认不认识你们村嫁去大苏村的刘兰？”严谨问道。

  对于严谨的提问，杨树有些意外，他思考片刻回答道：“刘兰原本是我们小苏村的人，我记得她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多岁，跟苏志伟年纪差不太多，两个应该是认识的，但是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是这样。”严谨点点头。

  “要不我带你们去见见苏志伟的家里人，问问他们？”杨树征求意见道。

  “好。”严谨回道。突然严谨说道：“等一下。”随后严谨拿出“假苏贵田”的画像，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杨树接过画像，仔细审视一番后摇着头说道：“不认识，应该不是我们村的。”

  严谨有些失望，说道：“那走吧。”

  杨树带着三人走在村里的街道上，给三人介绍着村里的情况。沈晨问道：“杨主任，我看你们小苏村新房基本都是平房，而大苏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了两到三层新楼。”

  杨树说道：“是这样，我们这里位置比较偏远，原本县城里的水泥厂、建材厂基本都已经倒闭了，所以想要盖新房，建筑成本还是比较高的。虽然我们这里比较穷，但是想要盖房子可能比城里还要贵一点。”

  “哦。那为什么大苏村有钱盖二三层的新楼呢？”沈晨继续问道。

  杨树收起了笑容，表情有些五味杂陈，说道：“大苏村引进了一些新的金融模式，具体这一模式的好坏呢，我也不好过多的去评价。我觉得只要村民的生活得到了改善，至于是平房还是楼房，都一样。”

  说着三人来到了田间，穿过一座座大棚，来到一座新盖的大棚前，杨树推门走了进去，大声喊道：“周姐！”

  “哎。”只见菜地中一个挽着裤腿，浑身挂满泥点的中年妇女开口回道：“杨主任，您怎么来了？”说着一边用胳膊蹭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往这边走着，看到杨树来到，中年妇女非常的开心，来到近前开心地说道：“杨主任，还得多谢谢您啊，上次你来给我出了主意之后，你看我这菜秧明显比之前长的好多了。”

  “我看着也比之前好多，这个秋天虫子还是多，大棚里边温度高，虫子就喜欢往这里边钻，所以还要提防虫害啊。”杨树叮嘱道。

  中年妇女点点头，说道：“已经听您的从县城定了，这两天就到。”

  “那就行。”杨树说道。

  “这大棚里边闷，咱们出去说。”中年妇女说道。

  四人来到大棚外，杨树介绍道：“周姐，这是临江市公安局来的同志，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了解。”周惠听到来人是警察，还是外地的，明显表情有些不自然。

  “周女士，你好，我们是临江市公安局的，想跟你了解一下你丈夫苏志伟的事情。”严谨说道。

  “临江市公安局，苏志伟他怎么了？”周慧紧张地问道。

  “苏志伟牵扯一起重大案件，正在协助调查，我们需要了解一些他的个人情况。”严谨回答道。

  “哎，好。”周惠有些迟钝地点点头。

  “你知道苏志伟在外地从事什么工作吗？”严谨问道。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说市里没有好营生，想要去外面看看，他平常也很少回家，所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去哪工作。就是上次他妈生病，他回来看他妈的时候，听他跟他妈说是在煤矿挖矿，但是我也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周惠怯怯地回答道。

  严谨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跟谁一起在外面打工吗？”

  周慧摇摇头，说道：“他说是他的同学，但是没有说具体是谁。”

  “那他平常会寄钱给你吗？”严谨问道。

  周惠点点头，说道：“之前在市里工作的时候都会给我一点钱，但是去外地之后就没有给过，只有上次他妈生病，给了我两万块钱，说是给他妈看病的。”

  “他之前在市里干什么工作？”严谨问道。

  “不知道，他不说，也不让我问。”周慧说道。

  “那苏志伟他妈生病是什么时候，苏志伟回来待了几天？”严谨问道。

  周惠思考一会儿说道：“他妈生病应该是6月15、6号，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打电话通知他后隔了两天他就回来了，待了十天左右，应该是25号走的。”

  “他在凉山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啊？”严谨问道。

  “他……他除了在医院陪他妈，就是跟他的那些朋友吃饭。”周惠略带怨气地说道。

  “都是跟谁吃饭你知道吗？”严谨问道

  周慧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具体我不清楚，反正不是村里的他的发小，就是他的那些同学。”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潘江、余军？”严谨问道。周慧摇了摇头。

  “那潘志强、余正道呢？”严谨继续问道。

  “潘志强？”周慧重复道：“潘志强……好像听他说过。”

  “他都跟你说过什么？”严谨问道。

  “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耳熟。”周慧说道。

  “他们以前认识吗？”严谨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他不喜欢我问他在外面的事。”刘兰低着头说道。通过这次谈话，严谨也看出，周慧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对于苏志伟的事更是知之甚少。

  “你认不认识刘兰？”严谨严肃地问道。

  听到刘兰的名字，周惠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严谨说道：“听说过，村西头刘寡妇家的女儿。”

  “关于她，你还知道什么？”严谨问道。

  “我只知道她嫁到大苏村了，还听说这个女人不检点、搞破鞋。”周慧有些鄙夷地说道。

  “那苏志伟认识她吗？”严谨问道。

  “我不知道。”周惠回答道，但是此刻的语气与刚刚似乎不太一样，明显带有丝不耐烦。

  “看来刘兰的风评在小苏村也不好。”严谨心中默念道。

  严谨拿出“假苏贵田”的画像，展示给周慧，问道：“认识吗？”周慧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严谨收起画像，对着周慧严肃地说道：“周慧，你的丈夫苏志伟涉嫌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我们千里迢迢从临江来到凉山询问你，你应该能理解这起案件的重要程度，你也应该明白说的话可能对苏志伟造成的影响。希望你在回答每一个问题前都仔细思考过。”周慧一直低着头，却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严谨看周慧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愿，随后说道：“今天的询问就到这吧，但是我希望你回去再好好想一下我问过的问题。”严谨觉得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便对杨树说道：“杨主任，我们走吧。”随后便跟沈晨转身离开了。

  杨树看严谨两人已经走了，便安慰周惠道：“周姐，警察同志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你不用太紧张，你快回去干活吧。”

  “哎。”周惠答应着，头也不抬，转身进了大棚，关上了大棚的门。

  “杨主任，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严谨对杨树说道。

  “应该的，只是也没帮上你们什么忙。”杨树对严谨表示歉意。

  严谨苦笑了一下，随后问道：“杨主任，我们要回县城，不知道有没有公交车？”

  “你们不是坐公交车来的？”杨树好奇道。严谨摇摇头，杨树随后说道：“就在村口就有公交车，不过一天只有四班，最近的一班……”杨树低头看了看时间，“可能要下午一点，现在时间还早。”

  “那，还有其他方法回到县城吗？”严谨问道。

  “那就只能搭村民的车了。如果你们着急的话我可以问问有没有要去县城的村民，让他捎你们过去。”杨树说道。

  严谨沉思着没有说话。这时沈晨想起了昨天来时的情况，她左右摇头，一会儿看看严谨，一会儿又看看杨树，看两人都不说话，最后她忍不住了，“杨主任，你们村通往县城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啊？有没有比较宽一点，好走一点的路啊？”

  杨树听着沈晨的话，有些疑惑，突然噗嗤一笑，说道：“你们是不是从县城坐摩的来的，他带你们走到山路？”

  沈晨听了拼命地点头，“对啊，那个路太窄了，还是在悬崖边上，我好几次感觉都要掉下去了。”

  杨树笑道：“是有国道的，只是国道比较远，骑摩托车要将近两个小时，山路呢就近很多，只要半个小时，所以村民们一般都喜欢走山路。这样吧，我回村委用大喇叭问问，看有没有现在去县里的村民，让他走大路捎你们去。”

  “那就太谢谢了。”严谨微笑着说道。

  三人来到村委大院，发现汪洋已经在台阶上坐着等他们了。严谨跟汪洋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杨树说道：“那我去广播站，给你们问问。”

  “添麻烦了。”严谨点头道。

  眼看杨树走了，严谨便跟汪洋交流了起来，为了避免发生类似大苏村的情况，严谨特别授意让汪洋单独到村里了解一下苏志伟的情况。汪洋问了许多人，但是由于苏志伟常年在外地，除了农忙很少回家，同时和邻里的关系也比较疏远，所以他们了解的只是苏志伟过去的情况和他家的一些情况，对于他的工作以及近况并不了解。

  “我是杨树，现在询问有没有现在要前往凉山县城的村民，请尽快电话与我联系。”杨树通过大喇叭在村里一连喊了十几遍，但是始终没有人回应。严谨等人在院子里听着杨树的喊话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是严谨决定拨通送他们来摩的司机的电话。没想到，这个司机就是小苏村的人，他人正在家里，可以马上赶过来。于是，严谨把这个情况告诉杨树，让他不用再找村民了。

  没一会儿，昨天的汉子便开着摩托车来到了村委。他看到杨树正站在村委门口便打招呼道：“杨主任，这是你的朋友啊？”

  杨树笑着说道：“这是临江市公安局来的同志，来了解一些情况。”

  “原来是公安局的领导啊，我叫苏常熟。”汉子从摩托车上一跃而下，伸手跟三人依次握手。三人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拒绝，便跟他握了手。

  “常熟大哥，你待会送严队长他们回县城，一定从大路走，不要走小路了。”杨树说道。

  苏常熟乍一听到有些不解，随后笑着说道：“我的车技没问题，不过警察同志想走大路，咱就走大路，咱得听警察是吧。”

  三人跟杨树告别，坐上三轮车的后斗子，启程回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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