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公共理疗间的门开着，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陈允茵和林卓余站在人群中心说着什么，前者眉梢高耸，神情严厉，后者垂着头，弓腰驼背，一脸忐忑。

  池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两人正被簇拥着出来，她刚好踩在与两人打照面或者擦肩而过的边缘时间点，出于礼貌，她还是停下脚步打算和陈允茵打个招呼。

  “池医生。”陈允茵也看见了她，并且率先开口叫人。她脸上严厉烦闷的表情没变，但面对池遥时的眼神和语气明显软和许多。

  她的声音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带到池遥身上，大多医生的神情都是友好或者平淡，只有陈允茵身边的那一道目光，愤恨得让身为当事人的池遥难以忽视。

  林卓余前一秒还为犯了大错做低伏小地接受批评，在看见池遥那一瞬间，脸色立刻转变得阴沉，浑身肌腱高耸绷起，像是蕴着万钧雷霆，亟待宣泄内心的暴戾。

  池遥冷冷正视他，在林卓余的思维里，将所有责任归咎于她不愿意帮忙，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原谅自己，殊不知别人没有义务帮他善后，更遑论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行为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自大自私的Alpha。

  她没有与他多纠缠，带上得体的微笑点头示意：“组长，早上好。各位同事，大家早上好。”

  其他人不知道林卓余和池遥之间的龃龉，平常地和她打招呼问好。

  陈允茵跨过人群走到她面前，眼睛里流露出欣慰：“池医生，Alpha医务组组长特意跟我提过你，表达了赞赏和感激，你这次做得很好，不仅是给军区做了贡献，也给我们Omega组长了脸。”

  她的话像是往静水中扔下一块石头，掀起一阵惊讶的声潮，她身后的其他医生高兴地吵吵嚷嚷起来，有朝池遥比大拇指的，有夸她年轻有为的，有说她深藏不露的，先前批评林卓余时的紧张肃穆氛围立时缓和许多。

  旁人的笑脸和善意更衬得林卓余脸色铁青，他站在人群之后，周身散发着幽冷阴暗的戾气，冷冰冰看着池遥被夸奖和掌声包围，而他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

  池遥谦虚地笑笑：“谢谢大家，我继续努力。”

  “你先上去吧，军事部的人在你门口等着。”陈允茵体贴地给她使眼色，“没什么事儿，别担心。”

  池遥眼里笑意消退，她乖顺地点头：“谢谢组长，我先上去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她唇边的弧度垮下来。听陈允茵的意思，军事部的人来找她并不是为了问责，那就是为了解意。

  307门口站着两个Alpha军官，挺拔如松，面色肃正，朝缓缓走来的池遥时行了个军礼。

  “池医生，我们来找你询问解意相关情况。”其中一个Alpha直接道明来意，另一人翻开册子准备做笔录。

  池遥将他们两人打量一番，手里捏着钥匙问：“是在这里，还是进到室内？”

  “不必麻烦，就在这里吧，我们简单问几个问题就走。”

  池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解意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包括行为举止和思想？”

  “没有，他一直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来医务室做治疗，两三天一次，很规律，在我看来很正常。”

  “他最近情绪怎么样？”

  “还好，经常说笑。”

  “你知不知道他平常会接触哪方面的知识？比如网络技术？”

  池遥按在钥匙上的指甲泛出白色，她垂下眼睛思考片刻，不确定地说：“我只见他看过和植物相关的书籍，别的不清楚。”

  “他有没有提及过，或者暗示过想要了解军区的加密信息？”

  “加密信息？没有听他提过。”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私密的事情？比如他过去的经历，以及他将来的打算？”

  池遥点头：“有。他说他以前经历过战乱，从战区侥幸活下来，之所以来这里做测试员，除了想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想为帝国的和平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说没说过将来的打算？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好像没有……”池遥皱着眉头做认真思考状，半晌眸光一闪，“他说他以前经历过战乱，等服役结束想去繁华又和平的首都看看。”

  Alpha军官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他略微惊讶地抬高眉梢，但很快收敛回去，接着问：“知不知道他平时与谁关系亲近？”

  “我们的交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医务室做治疗，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不了解他的人际关系，不知道他在工作中以及私下里接触到哪些人。”

  两个军官对视一眼，做笔录的那位Alpha用笔杆点一点纸面，话语带些质疑意味：“池医生貌似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病人？”

  池遥坦言：“长官，我来军区就职还不到两个月，和解意的接触确实不够深入，但像现在这样一问三不知，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们二位问的问题超过我的认知范围。我能请问解意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会找我问这些情况？”

  “这些你不用知道，我们也无可奉告。”他公事公办地在笔录底部签好姓名和日期，合上册子扣在身侧，给旁边的Alpha使了个眼色，又对池遥道：“那就这样吧，我们没有问题了，谢谢你的配合。”

  池遥目送Alpha军官离开，颓然进到办公室，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坐了许久，直到光脑提示收到新消息，她回过神，略焦急地点开，看见发信人不是解意的时候失望地蹙起眉。

  韦枫：“池医生，解意哥可能真的出事了，军事部的人找我问他平时有没有异常行为，我尽量小心地回答了，不知道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解意哥到底做了什么？军事部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

  池遥没有回复韦枫，她点开私人终端，给傅弥发去一条信息，而后泄力地靠上办公桌，两手交扣撑在额前，唇紧紧抿着，听着心跳的声音默数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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