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06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先前做好的饭菜已经不像刚出锅时那么热气腾腾，但又鸡肋地没凉透，池遥在热与不热之间纠结。

  “热一下吧。”解意端过餐碟，“不麻烦的。”

  池遥没再坚持:“那我给你打下手。”

  食物又重新下锅，解意拿着锅铲轻轻搅拌，颇有些遗憾地说:“热过的食物口感没那么好了，我下次再给你做。”

  池遥倚在料理台旁看他操作，食材在锅里被煎炒得滋滋作响，浓郁的香气又腾腾升起，她耸着鼻子嗅闻，不在意道:“没关系，看起来还是很好吃。我吃了很多年食堂，不怎么挑食。”

  “不在家里吃吗？”解意下意识问，又补充:“你年纪小一些的时候。”

  池遥微顿，沉吟片刻才说:“年纪很小的时候可以在家里吃饭，从接受中等教育开始，到转到第一军区工作，大多数时候都吃食堂，偶尔我会自己做些简单的食物。”

  解意看她一眼，她中等教育阶段应该发生过什么，但她没有要说的意思，他就没问。

  食物很快热好，池遥取出两个干净的餐碟给解意分装。

  眼见着他恨不得把一锅的食物都装到第一只餐碟里，她在旁阴恻恻地说:“这份给你。”

  解意握着锅铲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她:“这份是给你的。”

  池遥沉着眼睛不说话，解意只好妥协:“那我分一些出来。”

  “分一半。”她强势要求。

  “嗯。”解意不敢阳奉阴违，老老实实装了两份相当的分量。

  池遥的宿舍自带的家具很简单，她平常一个人吃饭就借用书桌解决，这次将在超市买的简约小桌子搬出来安置在地毯上，和解意面对面地坐在两侧。

  她取出餐勺准备开始品尝。

  解意抱着膝盖坐在她对面，下颏抵在手背上，微抿着唇看她的反应。

  食物入口，池遥咀嚼几下，忽然眼睛里迸出惊艳的亮光，叹为观止道:“解意，你怎么做得这么好吃的？”

  解意轻轻松开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你觉得好吃就好。”

  “特别好吃。你有学过厨艺吗？”

  “看过几本烹饪相关的书。”

  池遥连连摇头感叹:“这是天赋异禀吧，成缨琢磨了好几个月才能把菜烧熟且不糊……”

  她声音一顿，抿唇将剩下的话咽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尝，餍足地叹一声又一声。

  解意垂着眼睛没有过问，捏着餐勺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泛出青白色。

  成缨。

  那个会让她在梦里哭出来的人。

  “我想问你一些事。”不尴不尬地相对几分钟，池遥开口打破沉默。

  “你说。”

  “你了解温蕴这个人吗？”

  解意手上一顿，餐勺磕出轻响，倏地抬起眼睛看向她，眼神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遥被他突然竖起的刺扎得猝不及防，怔然道:“军事部那边想让我去给她做送行仪式，我还在考虑。”

  解意对她的眼神软和下来，但眉间依旧蹙得很紧，表情轻蔑又厌恶:“他们不敢派自己人过去，所以让你去？”

  池遥后知后觉，解意刚才以为她是替军事部或者医务部来探口风，打听他对温蕴的态度才做出防备的反应。

  “他们觉得我的性别比较方便。”

  解意没有立时接话，沉默片刻，才说:“如果你无法拒绝，可以安心地去，她不会伤害你。”

  比起一无所知，解意的话给了她些许心理准备。池遥稍稍松懈下来，见他情绪波动便没再多问，低声道:“那就好。”

  解意见她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懊恼地蹙了蹙眉，又问:“你会去吗？”

  “会吧。”

  这并不是一项非常艰难的任务，但如果和她来军区的目的以及主职工作无关，她其实不想接触一个临刑的死刑犯。在普遍的情况里，对方很可能充满愤怒、憎恨、懊悔，以及对死亡的焦虑与恐惧，这些无一不是极为暴烈又复杂的情绪，负责送行仪式的人是他们与外界最后的接触，大概率被当成倾泻的对象。

  但她没有权利不管不顾地做选择。

  “别担心，温蕴……脾气很好。”解意话说出口也觉得让人难以信服，毕竟她身上背负着三条Alpha的性命。

  可说来很奇怪，他觉得温蕴身上有强烈的割裂感，他并不意外她能做出杀人这样的举动，也从心底里觉得她温柔善良。

  他补充道:“她来军区九年，除了最后那件事，一直都很好相处，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九年？”池遥微微抬起眉，“只有一年就要结束服役了吧？为什么在最后关头……”

  解意没有回答，下颌紧绷出锋利的线条，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解意一落千丈的情绪使氛围变得沉闷与冷清，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完一餐饭，在离开前他和池遥道歉，嘴唇开开合合，却最终没有说多余的话。

  池遥在第二天就去找陈允茵给了答复，她愿意去给温蕴做送行仪式。

  意料之中，陈允茵长长松一口气，说:“你愿意去太好了！不然这事儿还真是麻烦。军事部向来说一不二，虽然表面上说问你的意愿，背地里估计已经内定你就是人选，你要是说不愿意去，谁知道还要怎么给你施压呢，到时候撕破脸皮弄得更难看！”

  月底的安排就此定下，陈允茵当着池遥的面给军事部那边发送回复:“池医生将代表军区给温蕴做送行仪式。”

  池遥离开办公室前，陈允茵拍着她的肩膀，骄傲又欣慰地道:“我听Alpha组那边的人说你在培训班的表现很亮眼，真给我们Omega组长脸！”

  池遥一言难尽地笑笑，实话实说:“可能是因为只有我一个Beta。”

  陈允茵不认同:“别妄自菲薄，连佟桉都很赏识你，她这两年在Alpha组当培训老师，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她说你不错，那就是绝对优秀！”

  她又打哈哈：“结业考试好好考，要是你能一个人干掉Alpha组那二十个人，我会带着我的虚荣心去Alpha组长面前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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