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此刻看起来有些错愕，他艰涩地说了一句，

  “我以为，你喜欢的……”

  原来是兄长还没有告诉他吗？云念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而后又舒展开来，

  “既然父亲喜欢的话，便不用考虑我的意见。”

  她转身离去，留下死亡般的沉寂。

  秋兰和夏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要凑到云念面前来，冬雪怎么拦都拦不住，或许她其实也想要待在小姐的身边，

  春雨死了……她们三个人都知道，那是与她们一同长大的姐妹，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无情的杖责之下，

  小姐忘记了，可她们绝不想让她想起来。

  “不是让你们去休息了吗？”

  一身白衣的小姐斜斜地倚靠在窗子边，遥远的天际似乎有燕子飞过，这时候才感觉到，天气似乎要变得暖和了，

  “奴婢不想离开小姐身边，那些新来的婢子们怎么能够比得过我们呢？”

  “罢了，随你们。”

  其实云念有些想问，想问另一个婢女人呢，可是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阻拦着她，好像一旦她问了名字，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还有那个冒冒失失闯进自己房间的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周身的气度如此不凡，想必也是地位尊崇。

  她悠悠地叹息，转而想起了温泉别院的事情，她其实对于这地方没什么想法，只是他们说去，那就去好了，不过是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什么？她一时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看到了鲜红的颜色，再去看，不过是窗外暂且活下来的那一株海棠。

  ……

  “很好，很好，都是些废物，居然还敢欺瞒于我！”

  宁斯年赤红着眼睛，手上的利刃随手插进被绑缚在架子上的云娇的体内，可她紧闭着眼睛，只是露出痛苦的神情，

  “死了也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就这样被吊着，日日遭受千刀万剐的惩罚，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昏迷不醒的云娇并没有办法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她的灵魂在剧烈的碰撞中消散，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甚至就连这一具身体，都要在宁斯年的怒火中变得残缺。

  四周活着的人除了云娇以外，就只剩下了护送云念来到洛川的白绫，

  她双眼露出痴迷的神色，仿佛没有看到地上暗卫血流成河的尸体，

  地下室的洞口传来兵戈之声，宁斯年面色不善地起身，一人走到光线透露下来的地方，

  他那懦弱的爹现在竟然敢杀了他的手下，耀武扬威地用斥责的目光看他，

  “斯年，你看你，惹恼了摄政王，我们可都是没有办法啊。”

  晋阳王妃掩着嘴唇高声笑道，此刻却是不再装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活脱脱地看热闹，

  身着黑甲的官兵沉默地让开，露出身后一个玄衣的高大身影来，

  四周之人无不俯首称臣，就连晋阳王也低下了头，

  卫青珏携带着冰冷的寒风大跨步走到宁斯年的面前，自然也就闻到了下面传来的浓郁的血腥气，

  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厌恶，并没有多说什么，若不是他决心要抓出朝廷里的蛀虫，宁斯年甚至不会有靠近他的机会，

  不同于她身旁的那个中郎将和暗卫，宁斯年这样睚眦必报又心眼极小的人，一旦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就会觉得与他争执都嫌不配。

  “把他拿下，扔进诏狱。”

  宁斯年也没有反抗，只是古怪地笑了一下，视线像是粘腻的毒蛇一样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滑过。

  ……

  去别院的行程很是隐蔽，至少云念是在夜晚被叫出去的，她看着头顶上方冰冷的月色，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理解，

  “为何，要这么晚出城去？”

  遮掩行迹的样子，就像是怕被什么人看到一般，丞相府的人出行，需要如此遮遮掩掩吗？

  她有些不解，但云朔只是好脾气地笑了一下，

  “白日拥挤，夜晚出城会快些，不用太过于在意，思思。”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整个人像是要乘着月色而去，

  云念自从失去记忆以后就再也不肯穿以前他送的那些颜色娇嫩的衣裙了，

  他的眼神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一道暗光，似乎带着危险的意味，

  “对了，思思，你这耳坠……”

  他似乎从未看到妹妹带过这种颜色的坠子，而其光泽透亮，外形圆润，绝非凡品，这种东西，难道是别人送的？

  云朔伸出手去，就要触碰到云念的耳垂，却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传来一股大力，

  “啪！”

  站在自己屋门前的少女手还停在空中，掌心已经变得通红，足以看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皱着眉头，一字一句道，

  “兄长，我不喜别人靠我太近……”

  对于云朔来说，这一点力气算不了什么，他的手甚至都没有变红，只不过是被打得偏了一点，

  可是云念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他咬着后槽牙，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别人？”

  他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像是什么奇特的枷锁，“轰隆”一下砸在他的心门上，直砸得他恨不得抓住云念的胳膊，逼问她到底为何要将他看做“别人”，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质问的话语都没有说，只是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哥哥下次记得了，思思。”

  那颤抖的手缓缓收回，云念才有心思梳理自己内心那难以控制的厌烦和恐惧，

  她垂下眸子，站在一边等待着丞相和夫人，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轱辘”地行驶在静谧的街道上，原本这并不合乎礼法，看来父亲似乎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云念是和云朔一起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面的，前面的小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茶点，只是没有人去碰，

  既然兄长不说话，那云念也就乐得不用开口，端正地坐着，看着自己的脚尖，

  “吁~”

  可马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去看，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和黄土的城墙，

  “丞相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是那个男子的声音，她眼睛亮了一下，却看到自己的兄长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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