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父亲黄树林最后的温情

  最终陈博佳金还是开着母亲的别克君越把黄美佳送到洪城县兴荣建筑有限公司楼下。

  黄美佳心里怦怦乱跳，但又不能在陈博佳金面前露怯，她让陈博佳金把车停远一点，免得让父亲的人发现，随后径直走进了大楼。

  由于事前打过了电话，黄顺林对她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他开口道：“听说你把西康市农商银行的工作给辞了，为什么？现在大学生出来工作不好找。”

  黄美佳并不接话，她直接了当地问：“爸，一直以来，周围的人都在说我们家的闲话，说你对我不好之类的，做女儿的本不该对您的教育方式做任何评价。女儿很感激您一直资助我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但是我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想要问您，希望你告诉我真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这话让黄树林大感意外，多年来的商战打拼已经让他善于隐藏面部的表情，但他的嘴角还是在微微抽搐  ，鼻翼不由自主地轻轻煽动，眼神直愣愣盯在了黄美佳脸上。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点燃一根烟，努力克制着情绪。

  “您没有必要隐藏了，我已经知道我不是您女儿了，您现在能把真相告诉我吗？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黄美佳也没有露一丝情绪。

  黄树林木然的目光中有了一丝闪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美佳，部分未能抑制住的惊讶从眼睛里逃逸而出，他深吸了好几口烟，不说话。

  时间仿佛过了一天，经过反复掂量，黄树林做出了回答。

  “我要是知道，那他应该半身不遂地躺在医院过下半辈子。你外婆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过了好久黄树林才说道。

  黄美佳没想到都这时候了，黄树林还想套她话，她的同情少了半分。

  “我外婆要是知道，我又怎么可能跑过来找您呢？”黄美佳冷静地周旋着。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黄树林来了兴致。

  “我并不知道，是您刚刚告诉我的。”黄美佳在心里咧嘴一笑，浮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意。

  “靠！”黄树林呛了口烟，知道被黄美佳耍了“耍老子”他疑惑又气恼，拿着烟狠狠吸了一口，向黄美佳渐渐靠近。

  “为什么要怀疑我不是你爸爸，你是觉得我们长得不像，还是因为我对你做得太过分了？”黄树林的脸距离黄美佳不到一英尺，他身形魁梧，个头接近180cm，把155cm的黄美佳衬得格外娇小。

  “不，我从来没怪过您，有时候我还觉得您挺慈祥的。就算您喜欢没来由凶我吼我，辱骂我，但您依旧让我长到了这么大，没有您，我也读不起这么贵的大学。”黄美佳仰视着父亲，眼睛里已有了泪光。这是她除了小时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父亲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小时候父亲真的和蔼可亲，一切变故都是从父亲二婚开始的，所以黄美佳断定，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就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在黄美佳面前一向冷血凶狠的黄树林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柔情，他拉了把椅子过来颓然坐下：“你的眼睛很像你妈妈，所以有时候我不想见你，是怕看到你的眼睛。有时候对你生气，也是看到了你的眼睛。”

  “你妈妈的失踪我也有一定责任，刚开始那一两年，我也找人打听过她的下落。但是后来我不找了，因为我发现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现在可以给我说，是啥子让你怀疑这件事情的？”

  黄美佳站着和黄树林坐着一样高，她和父亲眼神对视一眼，然后又把头垂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因为您不爱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小时候别的小朋友下课都有爸爸来接，而我没有，那么小朋友每次嘲笑我，说我是捡来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现，我一点都不像您，而您也确实不爱我。”

  “还有呢？”

  “我上次生病去医院抽了血，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血型。”黄美佳编这句话之前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并不知道母亲真正的血型，所以这个谎言是有破绽存在的。

  “抱歉，但我不后悔那样对你，因为杨梅就是那样对我！”黄树林突然咆哮起来。

  黄美佳浑身打了个激灵，即便从小被黄树林吼到大，但父亲中气十足的怒吼还是让她浑身一颤，童年的恐惧再次浮现。

  这时办公室门被猛然推开了，门后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男子，他是黄树林秘书。  黄树林摆了摆手，示意这里没事，男子又把门关上了。

  “我没法替母亲向您道歉，不如让我找到她，再让她亲自跟您解释吧。”尽管泪光闪闪，黄美佳却没让泪水留下来。

  黄树林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算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没必要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现在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您亲生的？”

  黄树林用大拇指掐折了烟头，清了清嗓子，又往烟灰缸里吐出一口粘痰：“你今年多大了？”

  “20岁，今年九月我就满21岁。”

  “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要跟你妈结婚了。告诉你也无妨，我跟你后妈结婚后不是想要个小孩吗？一直要不上，你后妈说让你回你外婆那去。结果我们还是要不上，就去了成都一家专科医院，结果一检查才发现，有问题的原来是我。医生还告诉我，凭我的身体条件自然受孕是不可能的，只能做试管婴儿。然后我就带你去查了血，结果我跟你血型都对不上。你那时还小，当然不会记得这回事。”这是黄美佳成年后，黄树林第一次对她讲这么多话，他神情黯淡，陷入往事纷扰的回忆中。

  黄美佳终于知晓了这一切，也明白了她的家庭悲剧缘何而起，她不应该苛责父亲，她朝黄树林深深鞠了一躬，准备离去。

  黄树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小美，毕业后又什么困难，还是可以告诉我，名义上我已经做了你20年的父亲，再做20年也无妨。这件事你知我知，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对你外婆也是。今年过年，还是跟我回洪城，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黄美佳又苦笑了一下，这一次又被她猜中了。

  男人在所谓大局观的利益面前是不会考虑女人的。

  她只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陈博佳金第一次开长途，副驾驶的女孩竟然是自己妹妹。她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坐他副驾的女孩，他跟黄美佳不可能在一起，却又永远在一起，命运无常，人生如戏。刚刚拿到驾照后的陈博佳金驾驶技术歪歪扭扭，尤其是边开车还要边听黄美佳讲刚刚发生的事。

  他想把车开一直回学校去，这样就能跟黄美佳呆得更久一些，但取得驾照的一年之后才能上高速这条规定又让他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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