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嫋嫋，此时此刻，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阿姊都觉得没错。”文子矜拉着她的手安慰轻声安慰道。

  “嗯。”程少商无力的应了一声。

  袁善见看出她兴致不高，终于是说了句人话。

  “风大了，程娘子，我送你回去吧？”他低声询问道。

  文子矜的马车在城门时就被车夫拉回公主府了，现下还真是只有袁善见有马车了。

  她想说不然一道把他们也送回去算了，却是被凌不疑拉住了手，他不动声色的递了个眼神给她。

  文子矜明白了他的意思，还在思考该如何抉择呢，就听见程少商答应了。

  “好，多谢袁夫子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向文子矜。

  “阿姊，今天还要谢谢你能陪我一起来，改日我再去找你。”

  “嫋嫋，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你是如何想的就如何去做，阿姊会支持你的。”

  程少商都答应了，文子矜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能再次劝慰道。

  程少商点点头后就在袁善见的搀扶下上了他的马车。

  凌不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左右文子矜也没事，索性就转身同他一起又进了廷尉府。

  这边袁善见的马车上。

  袁善见看着程少商从上来后就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这么喜欢楼垚吗？”

  程少商闻言才扭头朝他看去，却看见他此时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她一瞬间愣了愣，随后才淡淡回答着他的问题。

  “我只是不甘心，为何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程少商这话不想在文子矜面前说，她知道她不愿听她这般说自己，但她就是会不受控制的去这样想。

  这样说着，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又都轮番在脑海中上演，从出生就被抛弃再到现在好不容易定了亲却要面临退婚，程少商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掉下一滴眼泪来。

  袁善见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本还想着要好好劝劝她，却是被她一滴晶莹的泪滴打了个措手不及。

  头一回有女娘在自己面前哭，还是自己心悦的女娘，袁善见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两只手瞬间在空中忙碌起来。

  他想替她擦去眼泪又突然想起来这样好像有些失礼，想给她递个帕子擦擦脸颊又害怕她会不接受，反正就是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别哭了。”袁善见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程少商不理会他，她现在只想好好的发泄一番自己的情绪。

  袁善见看她哭的更凶了，他的眉头也拧的更紧了些。

  他突然双手搭上程少商的肩膀将人转过来，两人相对望着。

  “我把我这辈子的运气都送给你，别哭了。”

  “啊？”

  程少商被他这句话说蒙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运气都送给她的。

  “把你的运气，都给我？”程少商忘了哭，呆呆的重复了一遍。

  袁善见别扭的松开了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看见眼前人脸上挂着的泪痕，还是没忍住轻声重新说了一遍。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把我的运气都给你，你就别哭了，怪难看的。”

  “啊？哦。”程少商明显被他这话整懵了，她抽了抽气想抬手擦眼泪。

  袁善见还是没能克制住，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程少商抬手的动作一僵，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咳，我没用过。”袁善见被她这眼神看的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补充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少商小声的解释道，她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泪痕。

  “其实这件事，本就是对你来说不公平，你与楼何两家本来全无干系，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袁善见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程少商闻言朝他看去。

  “何昭君与那楼垚自小便定了亲，他们二人退亲不过一月，楼垚便对你有了好感。”

  袁善见早在骅县的时候就派人将他们三人的时间线以及楼何二人小时候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楼垚那小子对你的感情或许不假，但我也不信他对何昭君全然没有感情，无论是不是男女之情。”

  袁善见继续说道。

  “不知楼垚有没有与你说起过何将军与何昭君的几位兄长是如何待他的？”

  程少商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就知道，以楼垚的性子，何家经过这样的一番变故，无论他会不会与何昭君成婚，他都不会全然不顾她的。”

  程少商听到这里怎么会不明白袁善见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楼垚心软又优柔寡断，那日在楼家，今日在城门外她都看出来了，他并不能肯定自己不会娶何昭君的。

  说到底，他那日在楼府面对平妻说法时犹犹豫豫的迟迟不能决断，也还是说明他不够喜欢她罢了。

  “这事，你退亲会觉得委屈，不退亲，日后你与楼垚在面对何昭君时也还是会受委屈的，楼家大房又是那般态度......”

  袁善见垂了垂眸子，他后悔死了，他就应该早楼垚一步动手的，那样的话，说不定程少商现在就不会因为这事落泪了。

  程少商听懂了他说的，却是看不懂他此时这副比她还难过落寞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多谢夫子点拨。”程少商对他拱了拱手。

  “我这不是在点拨你，是......”

  是心疼你。

  “罢了，到了，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下去了。”袁善见摇了摇头还是没说出来。

  他不愿说，程少商也不愿问，微微欠了欠身便下了马车。

  “少商！”楼垚送完何昭君的幼弟后便来程府门口等着她了。

  起码程少商在看见楼垚跛着腿朝她走来的这一刻，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的，至于有多少，她不会去细究，就像她从前刻意回避自己对楼垚是否真的是男女之情那样。

  “阿垚。”程少商微笑着回了一句。

  “你不是与公主一同离开的吗？怎么......怎么是善见兄送你回来的？”楼垚看了一眼驶离的马车，有些奇怪又有些怀疑的问道。

  “碰巧遇上了，夫子顺道送我回来而已。”程少商依旧是浅笑着回答道，“阿垚，有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

  程少商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楼垚移开了视线，他反复垂眸抬眸，最后也只是有些磕巴的应了一句好。

  “那......那好，你就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这段时日你都别来找我，我想一个人静静。”程少商敛了笑意淡淡拒绝。

  楼垚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慌，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程少商没等他回答，绕过他就往程府去了。

  “少商！”楼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转身追了上去，他强撑起一个微笑轻声询问道。

  “西市又新开了几家点心铺子，待你心情好些，我带你一起去吃，好不好？”

  程少商转过身看他，今天已过了大半，日暮西山，属于黄昏的，柔和不失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就像眼前的这个少年一样。

  她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对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头也没回的进了家门。

  楼垚站在台阶下看着程少商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了，失去程少商，失去他对从前构设的，对于美好未来的向往。

  这两日程少商都未曾与楼垚见面，袁善见也识相的给他们几个放了几天假，程少商一人静静的在家中思考了很多，除了时不时到访的文子矜和万萋萋外几乎没见过什么旁的人。

  从廷尉府回来的第五天。

  程少商听着庭院中的吵闹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大母正趴在楼家送来的聘礼上，死活不愿意让她阿父阿母把这些钱财送回去。

  “我想好了！”程少商大声制止道。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愿朝她看来。

  “我要去楼府。”程少商半句半句的蹦跶。

  程始与萧元漪都是一脸疑惑，唯有程老夫人还以为她是要去楼府商议成亲事宜，却是没想到事实与她想的完全相反。

  程少商接下来短短的几个字说的很坚定。

  “我去与阿垚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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