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的视线转移到程闻璟身上。

  程闻璟直直的对上他的双眼，凌不疑挑了挑眉松了手。

  “那就劳烦程公子了。”凌不疑微微一笑，随即在程闻璟的注视下大步走到了文子矜身边，还不忘回头对他笑了笑。

  放手，可以，放手，不可能。

  ……

  他们二人到这儿的第六天，程老县令在文子矜和医士的疗愈下身子渐渐好了起来，现在也能下地行走了，于是文帝派人送来的封赏的圣旨，命凌不疑亲自宣读。

  骅县所有的百姓皆立于长街两侧，老县令位于最前方带领骅县众人跪下听旨。

  文子矜站在凌不疑身边，静静的听着他宣旨。

  “制诏骅县县令程世成，广善大义，予生民恩重，名施于世，天下贤大夫竞称也，特封为二等关内侯！”

  凌不疑正色朗声宣读道，待宣读完，他亲自下了台阶走到程老县令面前，“老县令，接旨吧。”

  “老臣，谢主隆恩！”程老县令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接过圣旨。

  文子矜和凌不疑默契的同时俯身将他扶起，二人皆有些意外的对视了一眼，凌不疑对她勾了勾唇角，文子矜对上他弯弯的眉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错开了眼神。

  “公主，凌将军，还有少商，若是没有你们几位在，骅县不会重建的这般顺利，现在的骅县比从前还要好，可惜，他们看不见了。”

  程老县令已是满头白发，他感激的拍了拍凌不疑的手回望骅县感叹道。

  “老县令，他们会看见的。”程止也上前来一脸认真的开口，他弯腰拱手，“老县令，我程止今日郑重承诺，程止必将以您为榜样，将此生献于骅县，献于骅县的百姓。”

  程老县令欣慰的抬了抬手，“好，好，好！”

  文子矜随意一瞥，却是看见程少商和楼垚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相视一笑，她看出来程少商的脸上和眼底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公主，凌将军，陛下口谕，让你们二位今晚回大营陪他用膳。”曹常侍行至二人身前恭敬的说道。

  “好。”文子矜还没反应过来凌不疑就一口应下了，他看着走过来的程闻璟，巴不得早些回去。

  文子矜心想她的确也快一星期没见过文帝了，也是时候要回去陪陪她阿父了便也顺着凌不疑的意思点了点头，“晚膳前，我们会回去。”

  一行人送走了曹常侍他们后便回了县令府用午膳。

  临行前，文子矜约了万萋萋一起去在此战中牺牲的百姓墓前祭拜，万萋萋临时有些事耽误了，文子矜只得一个人先行去了墓地。

  连串的雨滴落下结成珠帘，阴毁迷蒙，天空灰茫茫的一片。

  文子矜独自撑着一把伞往目的地走去，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跟着的凌不疑。

  她刚靠近便听见那墓地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兄，二兄，你们放心，家中有我。”

  是程闻璟。

  他正跪在程家二子的坟前，任由雨滴一次又一次的落在他身上，文子矜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但看见了他轻微颤抖着的肩膀。

  文子矜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眼见着这雨越下越大，她终于还是不忍心朝他走了过去。

  她在程闻璟身边停下，伞身堪堪将二人笼罩在内，程闻璟看见身侧熟悉的衣裙，抬头朝她看去。

  程闻璟双眼通红，睫毛上还坠着几处雨滴，脸颊挂着几道痕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子矜......”他的声线明显在颤抖。

  文子矜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

  两位兄长离世，程家的重担一夜之间落在了原本无忧无虑可以整日做自己喜欢之事的程闻璟身上，他怎么可能会像这几日相处时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文子矜有些于心不忍，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你知道吗，大兄是因为帮我挨了一刀才离开的，小妹还那么小，他怎么可以为了我弃她于不顾，我......”

  程闻璟看向她的眼神湿漉漉的，他说到这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又开始落泪。

  “因为在他心里，你与小妹同样重要。”文子矜看着他因为愧疚自责而低下的头，眼里也蒙上了一层哀伤。

  程闻璟闻言抬眼，文子矜看向他的神情柔和，他抬手握住了她撑着伞的手腕，“真的吗？”

  文子矜被他这突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可在看见他噙满泪水的双眼时还是停下了，她轻声道：“真的。”

  不远处的凌不疑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人在雨中静静的对望，他能清楚的看见程闻璟眼中一变再变的情绪以及文子矜的背影，自然就没看见文子矜只有同情的眼神。

  凌不疑垂下了撑着伞的手，他抬头看向天空，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

  “凌将军，你在这儿干......”

  万萋萋撑着伞匆匆跑来，就看见凌不疑也不进去，就站在这墓园门口淋雨，有伞也不戴。

  她有些疑惑的开口，然后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里面的文子矜和程闻璟，哦，知道了。

  “凌将军，不进去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不了。”凌不疑扭过头离开了。

  “哎，伞！凌将军！”万萋萋突然下意识的大声提醒道。

  文子矜和程闻璟闻声向她看来，凌不疑落寞离去的背影映入二人眼帘。

  文子矜看见他伤势未愈还淋雨，下意识的挣开了程闻璟的手站了起来，迈开了步子却停下了。

  若是追上去，她是要以什么身份呢？义妹吗？她知道，她再一再二的心动无法欺骗自己，及时止损吧，文子矜。

  好在梁邱飞适时的出现为凌不疑撑伞，文子矜的心放了下来，她看着走来的万萋萋，扭头将手中的伞递到程闻璟手中，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去了万萋萋的伞底。

  程闻璟这般细腻敏感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手心的伞柄还有她残存的温度。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她，他是第一次喜欢别人，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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