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鹮给二人斟酒——她堂堂妃子，在玄凌和陵容面前，也只像个斟酒布菜的宫女一般。

甄玉鹮觑着陵容淡漠而疏远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和纯元皇后长得这样像，安陵容不给自己好脸色，岂不就是不尊敬纯元皇后？陛下为何不罚她？

她心里带着疑惑，愈发留心玄凌和陵容的相处，她惊讶地发现，玄凌对陵容着实好，言语中，甚至不吝以陵容为先。比之当初对朱宜修，多了不少亲昵，比之对慕容世兰，又多了不少信任和尊敬。

她安陵容，凭什么？

甄玉鹮心中百般计较，却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陵容早已和玄凌做了切割。

早在她刚刚回宫的时候，陵容就明确表示过，看不上甄玉鹮的为人。丑话说在前边，就算后来再如何为难甄玉鹮，玄凌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何况，陵容还曾说，如今善待甄玉鹮，愿意与甄玉鹮同席陪着玄凌，全是看在玄凌的面子上，为了玄凌高兴才这样的。玄凌听了，心里只有满足欢喜，又怎么会责怪陵容不给甄玉鹮好脸色呢?

至于平常的折磨，陵容只是选了一些既符合宫规，又羞辱甄玉鹮的办法，连平常的份例都没有少，甄玉鹮就算告状，也没有合适的名头。

她总不能找玄凌说，皇贵妃宫里的蜀锦料子，没有分她一匹吧？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玄凌或许还会叫人补给她，可是次数多了，难免使人生厌，自己也显得整日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

而甄玉鹮，在玄凌心中也不是很特殊，如今只是一个和纯元有着相似容貌的人罢了，纯元性格温柔善良，并不代表与她容貌相似的人也是这样，这一点，玄凌在陵容的明示、暗示下，早已参透。

与纯元相像，得他的宠爱，这个人可以是甄玉鹮，也可以是甄玉鹊，可以是傅如吟，也可以是姜婕妤，说到底他爱的是这张脸，而不是某个人。

而玄凌心中对甄玉鹮的某些做法，其实也是不认可的，只是他不像陵容这样表现得明显罢了。

甄玉鹮有苦往肚子里咽，老老实实伺候了半场酒菜之后，借着说到予鸿的时候，腆着笑脸道：“说起来，去年燕王殿下除服，他如今已经十五岁，也该是相看婚事的时候了。”

当初太后病重之时，将如懿召入宫中的意图，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有数，无非是为了给娘家侄孙女攀一个皇家婚事而已。

甄玉鹮猜到朱如懿的婚事可能与立太子有关，不过无论谁当太子，朱宜修的侄女成为安陵容的儿媳，不都能恶心一把么？这样，他们就能从自家里面闹起来了。

一想到能恶心到陵容，她便十分兴奋。上次在毓璋宫晕倒，安陵容让人将她放在轿子里，大半个皇宫都看见了她一身的鹮鸟羽毛，何其羞辱！甄玉鹮道：“当初朱姑娘还在宫中照顾过太后娘娘，如今马上就是天长节，既然普天同庆，何不召她入宫，也算是当初她伺候过太后的赏赐呢？”

陵容淡淡饮了一口酒，“若要赏赐，宫里送什么不行，何必一定要召进宫里来？”

甄玉鹮见陵容反对，愈发得意，“那怎么一样，召进宫里来是天大的荣耀，岂是金银珠宝等俗物可以比拟的？”

她说到最后，觉得这样的口气和皇贵妃说话不太好，又弱弱地补了一句：“皇贵妃娘娘，臣妾说的对么？”

陵容横了一眼玄凌，玄凌有些心虚。朱如懿的事情，上次说的时候陵容就有些反对，可是玄凌也不忍违拗太后之前特意交代过的事情，反正那位如懿不可能成为正妃，便是收入宫中又如何？

见席上冷清，陵容才道：“总归她到底也算是陛下的远房表侄女，虽说已经出了五服，不过当亲戚们处处也是可以的，”她说到这儿，故意一顿，吊足了甄玉鹮的胃口。

“不过，臣妾为着天长节的事情实在分身无术，不知朱姑娘如何安置？”

从前如懿是住在颐宁宫的，不过如今颐宁宫已经封宫，朱如懿的身份，也不是实在亲戚，不方便安置。

甄玉鹮见两人松了口，连忙大包大揽：“娘娘，只管让臣妾照顾她就行。”

“你？”

陵容似乎有些不信，略带嘲讽地看向甄玉鹮，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嘲弄。

她越是这样，甄玉鹮就越是要显示自己的能耐，她扬着头道：“虽说棠梨宫不大，可是住下一位小姐还是没问题的。”

陵容像是故意为难似的，道：“那以后如懿姑娘，就都交给你了。”

甄玉鹮见陵容松口，连忙对着玄凌邀功：“陛下，臣妾就算忘了灵犀、九儿，也要照顾好朱姑娘！”

玄凌见有了安置，便不再说什么。将如懿召入宫中，就是给朱家一个面子，念在太后魂魄未远，将朱家的如懿，当成第一个相看的人选，甚至接进宫中小住。

至于将来朱氏如懿能得个什么位份，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

虽说下个月才是天长节，可是甄玉鹮次日便张罗起来了，她有心让众人知道，不论如何，陛下还是重用她，信任她的。

她叫人去宫外当众宣了朱家如懿入宫，留下民间的纷纷猜测，说朱如懿这下一定是要到宫中去做贵人了。

对于这些猜测，朱如懿心中是欢喜的，她对自己的使命很是了解，身为朱家的女儿，即便血缘远了些，可是身份没有变更，更要时刻将朱家的荣誉放在心中。

那一年出宫前，太后曾经特意嘱咐过，朱家已经出了一门三后，短时间来看，再出第四位皇后的可能性不高，然而她始终有着太后的遗言守护，将来无论齐王还是燕王继位，她都会有一个不错的位份。

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入宫之后再细细筹谋。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进去。

当然，太后寿命所限，她能够算计到的，也只有眼前这十年。十年之内，予漓、予鸿是最有力的继位人选，其余皇子还未弱冠，玄凌不会将偌大江山交到他们手上。若是十年之后，是别的小皇子继位，那么以如懿的年纪，是够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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