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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大婚当日,皇宫各处皆牵上红绸、系着彩结,花团锦簇,一派华美景象。而聂景迟如今成了新郎官,自然这景致尤以鲁王府最甚。

  鲁王府,骊华殿。

  聂景迟今日心情大好,早早沐浴之后由宫女们侍奉着换上婚服,戴好冠子,坐上备好的骏马,便带着上好的聘礼与花轿带头出了宫门。

  虽是清晨,街头巷尾却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赶集开张者众多,亦有特跑出家门来围观的。聂景迟身姿挺拔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坦然接受着众人各异的目光。

  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琼玉楼,燕姐儿一身难得的红色衣裙,换了妆容与发髻,随着聘来的媒人早已候在门庭,亦是灿烂笑容布了满脸。虽徐娘半老,但依旧难掩其风姿绰约。

  “贺喜鲁王殿下今日娶亲,也恭喜我家阿娇姑娘,能得如此荣幸嫁给鲁王殿下。这般大恩大德,奴家真是感激不尽。”燕姐儿微笑着,“阿娇姑娘实在是好福气啊。”

  “嬷嬷只放心将阿娇姑娘交给本王,本王会赐她最华丽的婚礼。”聂景迟弯眸一笑,命许江云送上彩缎与一首情诗做聘,交予燕姐儿手中,“本王一诺千金,定会不负嬷嬷所托,好好疼惜她一辈子。”

  兰香阁里屋。

  初莺刚为沈余娇盘好发髻,正为她戴上凤冠。沈余娇看着铜镜中自己浓妆绿裙的模样,目光又移向满头满身的珠翠,不觉莞尔。

  “看来姑娘今日心情不错,真是幸福的新嫁娘呢。”初莺笑着调侃,“鲁王殿下挑选的喜服真是精美,料子与做工都是极品,正和姑娘风姿相衬。再加上这凤冠,”她边说边将一对凤簪对称簪在她发间,“姑娘今日定会将鲁王殿下迷个彻彻底底。”

  “莫要调笑了,宫里女眷众多,我这般华丽装束,说不准还没她们素净模样好看。”

  “就算身边女眷众多,又哪能比得上自家的妻呀。”初莺摇摇头,笑意更盛,“姑娘定是羞了,才要假借这般说辞推托。”

  “你呀……”沈余娇微嗔。

  不多时,沈余娇收到燕姐儿送来的彩缎与诗,提笔手书一封、和着其他物什叫初莺回了礼,便盖了盖头、持了纨扇,静静坐在阁中等着聂景迟到来。那边聂景迟给一众姑娘小厮们发了利市钱,欢欢喜喜接到他的新嫁娘,亲陪着将她款款送上花轿,而后便上马启程回宫。

  今日宫内来往皆是贵客嘉宾,仿似较之聂擎渊的寿宴还要热闹欢腾几分。一对新人穿过宫门径直抵达鲁王府,又从鲁王府被接入长安宫。

  长安宫内已是高朋满座,皆来道贺良缘之喜。司礼迎新人入宫门,大红大绿的彩绸挽成同心结,两端各牵在聂景迟与沈余娇手中,从此即是无尽心思缠做千千结,同甘共苦再难分离。

  司礼官不紧不慢抖出婚书,以慷慨正气之声念誓道:“……今成婚以礼,天地为证,日月为名;宾客同欢,高堂共贺。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祈江山良缘以赠,自此愿关雎之声长颂,似鸳鸯比翼成双!……”

  皇后白瑢高坐在聂擎渊身边,看着款款而来的沈余娇盖着喜字盖头的身影,又看着一旁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对新人的聂景琛,侧头看着聂擎渊道:“没想到,最先成婚的竟是迟儿……”她心情复杂、面无悲喜,脂粉之下是依然有些虚弱的面容,“琛儿的婚事与太子妃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

  聂擎渊默默然没有作声,只与她对视了一眼,眸中已是了然,胸中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打算。

  拜过天地与帝后二人,一对新人便是深深相对一揖。

  聂景迟从许江云手中接过秤杆,缓缓挑起喜字盖头。沈余娇虽以扇掩面,而微带羞赧的面庞与纤长浓密的睫毛仍透过扇面映入他的眼眸,便也径直入了他的心。

  他不多问她的情意,只知自己早已经深陷其中,至少两年的相知相伴,于他而言已足够让他爱上她,并且心甘情愿娶她过门,做他的妻。

  来日方长。聂景迟这样想着,不觉笑意更深。

  成婚礼俗繁冗,沈余娇随着暮色西沉回了鲁王府,早已是疲惫不堪。而渐入夜,聂景迟亦是被劝酒劝得醉醺醺,由许江云小心翼翼搀扶着回到府中。

  程原正叼着根草叶盘腿坐在树梢,俯瞰着鲁王府中忙碌着的宫婢小厮们。他看着聂景迟左颠右倒的身影,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纵身一跃落上屋檐,迎着新月拨开一处屋瓦,关注着殿中一对新人。聂景琛不曾透露给他一丝一毫有关沈余娇的背景,倒让他愈发好奇她的来历。毕竟一个官伎,是断不可能一边与太子合作,一边又勾搭上三皇子,还能如此安然无事的。

  不过,琼玉楼作为官产,领导者自然皆是朝廷命官,且更是聂景琛的心腹,琼玉楼自然而然成了他在朝堂之外探听消息的好地方,每个被精挑细选捧上高台的姑娘,都是他的一步棋。他不知道自家主子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但他心中一直明镜似的清楚,他的太子殿下,一直是胜券在握的掌控者。

  “不知道鲁王殿下倒台之后,阿娇姑娘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程原颇觉有趣,挑眉思忖道,“真真是可惜咯,这样一副美艳的好皮囊。”

  骊华殿中,沈余娇静坐在婚床上,聂景迟则直接醉倒在了桌边。新婚夜晚,该是“鸳鸯被里成双夜”,新郎官却是生生醉了过去,留新娘子一人尴尬而对,让人不由得好笑。

  聂景迟醉着,趁人弱势之际行事非君子所为,程原便从怀中掏出张纸条揉皱成团,朝着沈余娇的方向掷了过去,而后便掩上屋瓦离开。

  屋内,纸团恰落在沈余娇裙边,她心中一颤,拿起纸条略扫一眼,便将它就着红烛直接烧成了飞灰。

  她目光缓缓移向醉倒的聂景迟,叹息一声将他扶上床榻,而后细细端详着他俊朗的面庞。她的纤指抚过他眉骨和鼻端,而后停在他唇边,触感温润柔软。

  果然,二人之间,只差眉宇间一分狠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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