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嗯～”

  “我们老师今天又催我交学费了……”

  从古淑雅家里出来之后，赵梨珺见天色不早了，便没再继续收废品，而是带着两个弟弟，径直往家里赶去。

  回去的路上，往日总是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的赵元希今日却显得格外的沉默。

  赵元希小手无措的抠着身旁的废纸皮：“二姐，爸爸妈妈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不给我们寄学费了？”

  “老师让你什么时候交？”赵梨珺温柔的摸了摸小弟圆溜溜的脑袋，以示安抚。

  赵元希不自觉的将脑袋往姐姐手边凑近：“这周三之前……可，今天已经周一了……二姐，我们这几天赚的钱是不是不够我们交学费啊？”

  “嗯～……”

  赵元希猛然抬头：“二姐，要不我去卖血吧？”

  “卖血？”赵梨珺惊呼。

  赵元希用力点头：“对啊！我问过了，我同学说，卖血可以赚钱！只要让他们抽了血，人家就会立马把钱给我！”

  想着想着，赵元希又继续说道：“二姐，你们明天早上就去把学费给交了吧，能交几个是几个！不够的……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卖血！

  我的，就不用交了！

  我想好了，以后你们上学，我就去收废品，赚了钱，给你们交学费……”

  话音刚落，三轮车突然猛烈的上下抖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赵元希差点咬到舌头。

  赵梨珺满头黑线，狠狠的揉了揉赵元希的头发：“你今年几岁？”

  “七岁啊！”

  “你放心，你明儿早上肯定卖不了血！”

  赵元希不明所以：“为啥？我有很多血的！”

  每次受伤，他的身上都会出好多血。

  要早知道卖血可以赚钱，他绝不浪费任何一滴血。

  赵梨珺哭笑不得：“你才7岁，人家买你的血，犯法！”

  “啊！”赵元希皱巴着小脸，很是失望：“那我不能去卖血吗？”

  赵梨珺毫不犹豫：“对！你不能！”

  赵元希闻言，小脸一下子垮下去：“那学费怎么办？”

  “爸妈已经打钱回来了，等邮递员把取款单送过来，我们就有钱交学费了！我们五个人，人人都能继续上学！不用你卖血！也没有人辍学！懂了吗？”赵梨珺耐心说道。

  从小缺什么，便会在那方面丧失安全感。

  上辈子，每到学校要交钱，她就害怕得心肝颤颤。

  害怕父母没钱，

  也害怕她们一狠心，就不让自己继续上学了。

  这种不安，即便是后面毕业了，自己有能力赚钱了，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只是从过度忧思，终日惶惶不安，害怕没法继续上学、没生活费被饿死，转变成了对钱、对食物的执着追求。

  一旦存款数额低于某个值，她就担心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流落街头……

  家里也总是囤积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俗称囤积癖。

  这些，都是童年留给她的阴影，

  因此，对于小弟此刻的不安，赵梨珺很能感同身受。

  ……

  饭后，

  屋外蝉鸣蛙叫声交相奏乐，向人们诉说着它们的喜悦。

  赵家小屋内，却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赵梨珺蹙着眉，看着对面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赵元鑫，又看了看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赵元齐，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赵元希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嘴巴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此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吃完饭就回房了的赵樱诺抬起帘子，便对上了弟弟妹妹们齐刷刷投来的视线。

  赵樱诺牵动了下僵硬的嘴角，想冲弟弟妹妹们微笑一下。

  可不知怎的，嘴角似乎被水泥给糊住了，怎么也弯不起来。

  赵樱诺抿了下唇，缓缓走过来，坐下。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就在屋外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之际，赵樱诺动了。

  她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我们来数下这几天赚的钱吧……不然，奶奶见着我们点灯了，估计又该骂人了……”

  赵元齐盯着赵樱诺放在桌面上的塑料袋子没动。

  赵元希亦然。

  态度总是最积极的赵元鑫……不敢。

  赵梨珺看着姐姐肿得像蛤蟆的眼睛，叹了口气：“阿齐，你去把灯打开。”

  说着，赵梨珺抬起手，率先向塑料袋子伸过去。

  就在手快碰到塑料袋子时，灯亮了。

  赵梨珺第一眼便看到了赵元鑫那不断得上下大幅度滚动的喉结，还有赵樱诺微颤的手臂。

  “哥，姐！先数钱吧！

  要是明儿中午，邮递员还没把取款单送到咱手，我们就先一人交一半的学费给老师，然后再跟班主任解释下情况，我想，老师肯定可以理解的！

  你们要是不敢说，我去说！”

  赵元鑫愣了下：“这样……可以？”

  赵樱诺眼底的死寂一下子退散了许多，猛地抓住赵梨珺的胳膊，迫切道：“梨子，这样……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

  全校通报批评的目的是什么？

  班主任不停地催促，上报我们的名字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惩罚我们？

  不，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交学费！

  我们先交一半，稳住他们。再让他们宽限几天，我想，他们肯定是愿意的。到时候再卖卖惨，老师也是人，肯定会帮我们想办法的，你们说呢？”赵梨珺分析道。

  赵元鑫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可以！我觉得可以！”

  但赵樱诺却犹豫道：“要不，先把你们3的学费凑齐交了吧。梨子，你的成绩那么好……”

  “姐！”赵梨珺打断道：“我说过，我们都要继续上学！”

  “可是，万一，学校不同意，梨子，你成绩那么好，跟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

  见赵樱诺还要继续劝，赵梨珺只得换个角度继续说道：“把钱都给交了，我们明儿收废品的本金怎么办？要是取款单一直不送过来，我们就一直不去收废品？”

  “那……先把你们三的交了，阿鑫的学费，交少一点，留点本金……”

  赵梨珺：“那你自己呢？不读了？”

  赵元鑫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抠了抠头发，试探道：“要不……”

  “那万一老师不愿意，把你们的名字都给报上去了，怎么办？先前是没有钱，没办法，可现在，我们有好几百，你们三的学费完全没问题……”

  赵梨珺：“先各交一半，剩下的，我们这几天多收点废品，再给补齐！”

  “梨子！你听话……”赵樱诺急着去拽妹妹的胳膊。

  赵梨珺直接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就按我说的做！你要是……我就不理你了！”

  赵樱诺看着脸上写满了“拒绝沟通”4个字的赵梨珺，也生气了：“不理就不理！那也比你们被全校通报批评得好！”

  赵元鑫无语了：“别吵了！我，明天上午去学校问老师，如果按照梨子的做法，班主任不会把我们的名字给报上去，那就先交一半的学费。如果……不可以，就听樱桃的……”

  话音刚落，前一秒还歪着脸，不愿意看彼此的赵樱诺赵梨珺两同时转头看向赵元鑫，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倒是想说啊！可你们两小嘴叭叭的，我插得……进话吗？”

  赵元鑫摸了摸鼻尖，在姐姐妹妹两的怒目而视下，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呃，我闭嘴，我的错！”

  得！都是他的错！

  唉，这一个个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赵元齐和赵元希不知何时挤作一团，向大哥投去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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