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一答的规矩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打破了。林祐继续问，帕特里克继续答；双方都清楚，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实质性的谈判环节。交换情报的时候可以一问一答，谈判的时候，规矩就得改一改。

    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才“有权力”多提问题，多提要求。

    现在，主动权在执笔人这一边。因为“真实因子”和鹅毛笔是不可替代的，帕特里克有求于人。

    “由洛基藏起来，用于对付北欧神系的秘密，你那么关心做什么？那是人家结义兄弟的家务事，你插一脚进去算怎么回事？”林祐笑呵呵地问；人在斗争中占上风时，都会有个好心情。

    帕特里克的声音听起来就没那么高兴了：“这个问题，连同可能的答案都属于废话；遇到北欧神系内讧的机会，你会不干预吗？”

    “所以就请你不要说废话，摩根爵士。你知道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林祐不满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问的是该不该插一脚吗？我想问的是那个被洛基藏起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值得一个真神如此关心，还大费周章地不惜向敌人求助？

    帕特里克悠然说道：“你应该先问，北欧神系为什么会发生内讧；为什么局势会严重到洛基不得不暗中准备后手，用威胁的手段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林祐立刻从善如流，照着真相之神的意思提问：“为什么祂们会内讧？”

    “当然是因为‘诸神黄昏’；北欧神系从上到下都快被这个注定的命运逼疯了。”帕特里克的声音略有些自得，既是因为自己消息灵通，也是因为从对手那里抢回了谈话的主动权。

    “我知道，祂们冻结了时间，也冻结了变化，却忍受不得一成不变的世界和生活；所以祂们又想通过‘未知’来改变命运。这不就是北欧主神藏身时间禁区的原因么？同样也是我不得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追根究的话，这里边还有你推波助澜的功劳呢！”执笔人不耐烦地说，“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帕特里克悠然道：“好吧，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东西。除了冻结时间和制造‘未知’这两个办法之外，北欧神系其实还考虑过第三种办法……其实按时间顺序说，那才真正是第二个办法；因为这个办法被提出来的时候，大世界还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未知’，所以，当时的神王奥丁并不知道还可以向大世界意志求助以避免‘诸神黄昏’。”

    执笔人若有所悟：“我猜猜看，这个办法确实有可行性，但是对洛基却很不利？”

    “非常不利！”真相之神以揭露真相的严肃语气说道，“确切地说，是对洛基及其家族，乃至所属的整个族群都很不利。”

    “不利到什么程度？”林祐问。

    “事关生死存亡。”帕特里克答。

    “我越来越感兴趣了，说说看？”

    “奥丁原本的计划，一旦到了无计可施又忍无可忍的地步，就主动打破北欧神界的‘时间冻结’；但是在打破“时间冻结”之前，先将包括洛基一家在内的，所有引发‘诸神黄昏’的神祇、凶兽加以处置。”帕特里克说时语气平静，却听得林祐毛骨悚然。

    “伱说的这个‘处置’是什么意思？”

    “用你曾经的母语来说，就是釜底抽薪，永绝后患的意思。”

    林祐神色肃然，语气阴森：“奥丁打算和现实维度的人类意志正面对抗？”

    “诸神黄昏”是现实维度人类所认可的剧情，以洛基、尘世巨蟒、魔龙为首的一方是推动实现“诸神黄昏”的执行者；相关事务全都受到现实维度人类意志的保护。

    奥丁想打破这一切，等同于要打破人类意志对北欧神话的桎梏。

    能不能成功且不说，只这个行径，从立场上来说，就直接站在了执笔人的对立面上。

    执笔人立足虚幻维度的最大倚仗是什么？是至高神的信任，还是诸神系的认可？

    都不是！

    林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倚仗，是“真实因子”，是从现实维度源源不断渗透到虚幻维度的人类意志。

    真要让奥丁成功实现目标，让北欧神系人类摆脱意志的干预，林祐这个孤魂野鬼还有什么筹码与阿萨神族对话？

    如果说对于“未知”事件主导权的争夺只是为了在利益分配时争个多寡，那么处置洛基的计划就触及了林祐的根本利益；不管奥丁的计划能不能成，成了之后又能多大程度上摆脱人类意志影响；林祐都必须让祂成不了！

    哪怕这个计划的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执笔人都要把它提前、彻底掐灭。

    “所以，你愿意帮忙了么？”眼看执笔人已为之色变，帕特里克追问的声音平静而从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激动。

    林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沉默中平复着心绪。

    “洛基隐藏后手，说明在祂眼里这个计划有一定成功几率。”

    “显而易见。”真想之神的回答斟字酌句。

    “那就奇怪了。”林祐不动声色，“‘诸神黄昏’本就是洛基带着子女、族人、部属反叛阿斯加德；如果奥丁提前处置这些末日之战的发动者，岂不等同于提前挑起了‘诸神黄昏’？”

    执笔人的疑问直指核心；人类历史上这种“因为害怕臣子谋反而最终逼反臣子”的蠢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奥丁为什么会犯同样的错？

    与人类社会权力斗争不同的是，北欧神话里发动末日大战的那一大帮子参战者，如今都已在世；也就是说，不存在“先下手为强”，“在对方实力壮大前消弭隐患”这种说法。

    不论什么时候开打，奥丁面对的就是“诸神黄昏”时巅峰状态的反叛军团。

    “这恰恰是我想调查洛基秘密的原因。”帕特里克说，“等我们看过洛基的秘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奥丁敢于提前处置隐患，以及为什么洛基认为自己一方身处险境，不得不预先准备后手了。”

    林祐听着对方的回答，神情淡漠，不置可否；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冷不丁地问道：“你找寻洛基的秘密，是打算为自己谋取更多筹码呢，还是想帮着奥丁排雷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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