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问听了这话，竟然有些垂头丧气起来，“老二，老三，我们自以为自己身在京城，地位不凡，下面的人平日里就送各种各样的蔬菜，包装精美，上面都写着基地专供，无农药残留无公害。那时我还以为，我们吃到的是最鲜最美最嫩的菜，没想到，这都是骗人的！”

  韩天鸣感慨地说，“大哥，这事其实你不用生气，你想，京城内部寸土寸金，哪里地方种菜？咱们吃的蔬菜，大部分是来自鲁省的大棚菜，菜农们头一天下午摘下菜，放上十个八个钟头；第二天运菜的车跑上七八个小时才能送到京城；然后再进行分发，最快最快，也得第三天到我们的餐桌，这已经过去四十个小时了，又怎么会新鲜呢？”

  韩天亮道，“我今天才理解陆游的诗，老农饭粟出躬耕，扪腹何殊享大烹。吴地四时常菜，一番过后一番生。其实从吃的角度来说，咱们还不如农民兄弟呢！下辈子我不在城市住了，要回农村......”

  韩天亮说话声音大，被王胜利、蒋庆龙和史可欣听见了，笑得不行了。

  蒋庆龙走了过来，在韩天问身边坐下，“这位老先生，一看你就是大城市的人，我们住在乡下，唯一的好处就是吃的新鲜！”他拿起茶壶，指着说道，“咱们喝的水，是大青山里流出来的山泉水；咱们吃的羊肉牛肉，是在山里放养的，它们吃的是中草药；咱们吃的菜，不施化肥，想吃的时候从菜园割下来直接扔进锅里的，当然鲜美了！”

  韩天问听了，觉得非常有哲理，双手端起水杯示意了一下，“蒋主任，受教了。请问您是这镇上的领导吗？”

  蒋庆龙头往后一昂，骄傲地说，“我是镇上的人大主任。”

  韩天问“噢”了一声，“原来是蒋主任，失敬失敬。鄙姓韩，我们兄弟三个，是做水果生意的。听说大青山周围的苹果吃着不错，先来打个前站，看看秋天能不能收几车苹果。”

  蒋庆龙一听，立刻来了兴趣，“那你们算是来对了！大青山的苹果好吃，方圆百里没有不信服的！我热烈欢迎你们来青山镇做苹果生意！秋天你们来了，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我！”

  韩天问压低声音问道，“蒋主任，我们人生地不熟，来了以后恐怕受欺负。万一遇到坐地起价、装了车不让走人的事怎么办？听说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所以如果真来了，还得多多倚仗您照顾。和您说实话，水果这生意利润很大，我们如果来了，肯定要麻烦您。您看，照着苹果的价格，给您提几个点合适？”

  韩天问想试探一下青山镇的干部素质到底怎么样，是专门占便宜还是真心帮群众，于是拿出这事来问蒋主任。哪想到蒋庆龙听了，勃然大怒，立刻站了起来。

  “说什么呢！还提几个点，我在青山镇也是有脸有面的人，要是让老百姓知道我挣他们的提成，那还不把我骂死！我们挣着工资，就是要帮老百姓致富的！怎么还能问你们要提成！韩老板，你们秋天要是来，信得过，就来找我，我一分钱不要，给你们保驾护航！要是信不过，我蒋某人，也无所谓！”

  说罢，蒋庆龙气呼呼地回到了原位坐下。

  韩天问这么一个大人物，跑到青山针扮虎装猪，竟然被小小的镇人大主任训了一通，脸上着实挂不住。看看时间，也过中午了，林放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道，“咱们走吧！”

  兄弟三人出了饭店，刚要上车，史可欣跑了出来，喊道，“韩先生，等一等！”

  韩天问三人回过头来，只见史可欣跑到跟前，一脸笑地说，“韩先生，蒋主任脾气直，说话不考虑别人感受，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你们别生气。”

  韩天问一看史可欣这样子，心想这人一定是来拉生意的，于是傲慢地问道，“生气倒不至于，只是秋天的生意，我们不想来了。”

  “那可别！”史可欣大惊失色，抱拳向着韩天问道，“韩先生，我向您道歉。青山镇的农民不容易，每年就指着卖几个苹果赚点零花钱......去年还有林放帮我们，把苹果卖了个高价，今年他走了，大家都有点担心。秋天您一定要来帮帮农民兄弟，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您到镇政府打听一下政协史可欣就行了。”

  韩天问见史可欣有些讨好自己的样子，虽然嘴上说是为了农民兄弟，归根到底也一定是为了那点提成而已，于是问道，“不知道史主任这里要几个点的提成......”

  “我一分也不要，你们来了，我还要请你们吃饭喝酒。”史可欣一脸庄重地道。

  韩天问有些疑惑，“史主任，我是经商的，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付出那么大的成本，不要提成，我实在想不明白......”

  史可欣很严肃地说，“韩先生，我和老蒋，都是沾了林放的光，他帮我们解决了很多困难，我们的思想境界也跟他提升了许多。人生在世，钱多了总有花完的时候，但赚一个好名声，让老百姓说一句好，那是代代流传的。我只希望您在收苹果的时候，说是我老史带来的客人，是来帮他们解决卖苹果难的，就行了！”

  韩天问听了，心中很感动。

  回到车上，蒋虹急忙给这三兄弟递上矿泉水和点心，韩天问摆了摆手，“不用了，在里面喝了一肚子免费茶，还吃了一盘素菜。肚子已经有底了，暂时不饿。”

  苏琦笑着问道，“三位长辈，到张老三饭店有什么收获？”

  韩天问喜滋滋地说，“经我们三人实地考察，青山镇的人对林放评价还是不错的！我们作为他的长辈，也很长脸啊.......”

  韩天亮打趣道，“听着林放被夸奖，你爸恨不得亮出身份，说他就是林放的大伯，哈哈哈......”

  韩天鸣也道，“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大伯来到青山镇，竟然不说出自己是林放长辈的事情，也算得上是锦衣夜行了......”

  苏琦掩嘴笑道，“林放在青山镇的所作所为，我可是都原原本本讲给你们听的！你们还说我吹牛，说现在没有这样的年轻干部呢！现在亲自来考察一下，才相信我了吧......”

  “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韩天亮突然想起个事来，问道，“一海媳妇，你在这里挂过职，反响肯定也很好吧？”

  苏琦红着脸道，“三叔，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那是挂职，我那是为你们来找失散多年的侄子......挂职那时候，我除了在镇上开个会，到村里找找线索，其它时间就在办公室坐着，下了班就回县城住，这镇上的老百姓认识我的可不多......”

  “苏琦能在这个家乡穷乡僻壤的地方住那么长时间，也是不易。”韩天鸣指着外面道，“林放回来了，咱们准备走吧。”

  苏琦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开着农用三轮车，后面突突冒着黑烟，林放正站在车后斗上。

  林放看见中巴车还在等着他，就跳下车，和那农民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车，“大伯、二叔、三叔，我忙完了，咱们走吧。刚才林宝山打来电话，说齐爷爷和林爷爷，已经在林宝山家等着了，饭也做好了，咱们去了就开饭。”

  “开车吧，”韩天问吩咐一声，又问林放，“樱桃苗木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我都给他们交代清楚了。”

  “怎么分的？”

  “最简单的办法，按人头分呗，这样各村的人都有份，谁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那可不一定，有村干部说你给齐林村分的多呢，不过被一个王书记，还有什么蒋主任，史主任把那人批了一通......”

  “王书记？肯定是王胜利了......大伯，您在哪儿碰见的？”

  “刚刚我们去张老三饭店，在那里吃几口垫巴了一下，蒋主任和史主任在那里等着请你吃饭，还有个黄小妹听说你回来，去给你送吃的......”

  林放急忙回转身，这时离张老三饭店已经很远了，他隐约还能看清那几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饭店门口。

  “不见了吧，”林放轻轻地说，“这些乡下的人哪，就是那么朴实，你给他们一分，他们非要给你十分。见了面他们又要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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