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什么是插旗借子？”

  林二河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讲给两个女孩听，但瞅了瞅那两瓶酒，心想吃人家的嘴短，终于开了口。

  “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们是大人了，我讲给你们听。”

  “大青山周围，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明朝末年和清朝初年，年年都起战乱，死人很多。”

  “官兵、义军、土匪你打过来，我打过去，遭殃的是老百姓。不管哪帮势力，打来后先是摊粮、抓丁，让村里准备饭，然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糟了殃。”

  “这些当兵的、当匪的，看中哪家的姑娘媳妇，就把那家人全部赶出来，只留姑娘或者儿媳妇在家，并且在那家门楼子上插一杆旗子，表示这家有人占上了。”

  “所以现在村里人骂起仗来，如果骂对方是‘插旗子，’表明对方父亲是外人。”

  “又过了上百年，大青山周围演变出一种风俗，如果家里女人怀不上孩子，就把女人蒙上眼睛，送到观音山送子峰下面的平台，再插上旗子，周边村的光棍们看到旗子后，赶紧往那儿跑，先到者先得。结束了以后，光棍会把旗子拔了，表明完事了，家里人再把女人接回去。”

  “也有的怕只插一面旗子，招去一个男人不保险，万一怀不上怎么办？还得二次插旗，怪丢人的。干脆一下子插两面旗子，允许两个男人过去。”

  “无论哪个光棍，只要去拔了旗，绝不可以泄露女人名字，否则对方家可以割他的舌头。”

  林放目瞪口呆，“这是封建糟粕！原来村志里记的都是这些东西呀，两位爷爷，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林二河不屑地说，“你一个小娃娃就知道吃饭睡觉，还知道啥......”

  林放喃喃地说：“这哪是什么村志，这就是一本风流糊涂账。”

  “林放，没有这本帐支着，咱们宗族早就散架了。他们为什么听我们俩的，不就是因为我们有这本账么。”

  “林爷爷，齐海是怎么发家的，村志上有记录吗？”

  “当然有......”

  “我看看......”林二河找到那一页，就要翻开，被齐大山一把摁住了。

  “林放，不能给你看太多了......”说完麻利地把村志锁了起来。

  林放看村志被锁起来，知道从两个老头这里再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好告辞。

  林二河拄着棍子追出来，再三嘱咐，“可不能告诉镇长有村志，那个是万万不能借的！”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到了镇政府，欧阳雪把林放扔在镇政府楼前，嘱咐他有机会去看欧阳老爷子，便离开了。

  回到海西，欧阳雪把赵倩送回家，把林放送的土特产分了一半给她，然后打道回府。

  说是打道回府，实际上回的是欧阳平的家，欧阳雪的家在省城，她父亲是老大，欧阳老爷子现在住在二儿子欧阳平这里。

  欧阳雪拎着东西进了屋，就大呼小叫的，让爷爷出来看看。

  老爷子握着一张报纸出来，看着欧阳雪道：“你跑哪儿野去了？还骗小赵说我要用车，你叔叔已经知道了，等着回家挨训吧。”

  “我才不怕他，老头，你用车和我用车没什么区别，再说今天我是帮你报恩去的。”

  “你去青山镇了？”

  “嗯，你看，这是那小家伙给你的好东西，都是你喜欢吃的山珍。”

  老爷子上前看了看，“不错，你把这只野鸡送到厨房，让刘姨做个鸡丝面吃。让她把鸡肉丝切得细一点，牙口不行了......”

  欧阳雪从厨房回来，老爷子又问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差点被他们领导整得下了岗。”

  “噢？说来听听。”

  欧阳雪把这几天林放的经历说了一遍。

  “这小子，呵呵，不知道他抗压能力怎么样。”

  “还行吧，不恼不急的。爷，如果他过不了这一关，你打算让叔叔帮他吗？”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你叔叔怎么可能帮他？不值得帮的。别天真了，呵呵。”

  “你给叔叔发句话就成了。”

  “老头子的话好用吗，我让你去相亲，连你都不听呢.....”

  欧阳雪赶紧转移了话题，“爷爷，你猜我在青山镇碰见谁了？”

  “谁？能让你大惊小怪的。”

  “我碰见韩家小寡妇了......”

  “什么！”老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苏琦？你肯定吗？”

  “隔着不远，我看得清楚。爷爷，我在欧阳大爷爷家看见过她，不会认错。”

  “她去青山镇干什么？”

  “林放说，她来挂职当个副镇长。”

  “这真奇了怪了，她嫁到韩家后，男人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一直没生育，怎么会来到林县呢......这事，等你叔叔回来，和他说一下。”

  下班后，欧阳平回来了。他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看见欧阳雪第一句话就是：

  “小雪，你又开我的车出去胡闹了......”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显示了自己的存在。

  欧阳平赶紧叫道：“爸。”

  “回来就训小雪，小雪是去看林放，我的救命恩人。”老爷子不高兴地说了两句，又指了指欧阳雪，“小雪今天去青山镇，看见韩家长房的儿媳妇苏琦了。”

  “苏琦？”

  “小雪说，她在林县青山镇挂职副镇长。”

  欧阳平道，“韩家一直神神叨叨的，我们装作不知道好了。小雪，你告诉那个林放，千万不要招惹到苏琦，否则连累到我们就麻烦了。”

  欧阳雪应了一声，她敢惹姜力丹，是因为姜家已经没落了，但韩家，是比省城欧阳家族更厉害的存在，她可不想招惹。

  老爷子又说，“林放这个小伙子不错，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了，你们竟然不能提拔重用，真是有眼无珠。要是在战争年代，我早就越级提拔了......”

  欧阳平无奈地说，“爸，我一个副市长，总不能越着好几级，让林县提拔一个小科员吧？即便要重用，也要他走到一定的位置上才行。”

  欧阳雪立刻来了兴趣，“叔，他走到什么位置，你才能重用他？”

  “起码得是个科级干部吧？”

  “那还不容易，副科是最低的官了吧？我给他说一下，让他抓紧当个副科......”

  欧阳平笑着说，“小雪，你把官场升迁看得太简单了，在乡镇，科员和副科之间，还有站所长这一级，没有个三五年，怎么能直接从科员升副科。”

  乡镇的站所长没有级别的，大家习惯称之为股级，比方林放的直接领导杨克志，就是一个股级干部。正常程序，林放需要担任副股级、正股级，然后才能被提拔为副科级。

  欧阳雪泄气了，“这么说他还早着呢......”

  老爷子看着欧阳雪吃瘪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着。

  欧阳平道：“也不是没可能，除非他能打出一片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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