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爷跟着抬起头的，看着满天的繁星。

  “气数要尽了。”他嘴里低喃一声，似乎在认同这个说法，又像是在复述一遍她的话。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每个王朝末期的百姓更苦。

  万三爷听着这话，只觉得很有道理，“你真的不像是农家出生的。”

  若是换一身锦衣华服，说是世家女也不为过。

  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性，让人刮目相看。

  “谁说农家就出不了聪慧的人。”苏音轻笑出声。

  其实，他说的意思，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

  有些时候不说也罢。

  “哈哈哈，是我狭隘了。”万三爷打着哈哈，旋即转移话题，“南方倒是不错避祸的地方。”

  若是各地起义，南方也会被波及到，但起码会比北方好些。

  “胖爷，到了林州府，你便要去自家商会吗？”

  “嗯。离开这么久，家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再不回去主持大局，几代的心血就要废了。”万三爷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担忧情绪，但苏音知晓，他回去将面临什么样局面。

  设计杀他，必然家族里有内应，对方敢这么做，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

  只怕胖爷有一场恶战要打。

  “胖爷，若是累了，可以来寻我们。”

  以后若是要做生意，胖爷绝对是最好的掌舵者。

  万三爷笑骂道：“你这黑心丫头，不盼我一点好。”

  “哈哈哈，哪能呢。我可是巴不得你好，如此我便有靠山，岂不美哉。”

  “就你这丫头，若真想找靠山，哪用得着我。”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一个阅历丰富的中年商贾，一个农家出生的涉世未深的少女，竟出奇的和谐。

  夜深了，苏音站起身，准备回车厢里睡觉。

  刚走出两步，脚下一顿，转过身看向万三爷，“胖爷，你知道乱世时，什么人最危险吗？”

  未等万三爷开口，苏音清冷如冽的眸子注视着他，“富甲一方的商贾。妥协，奉上万贯家财，搭上全族性命，赌上一个活路和锦绣前程。赌，赢则生。输，则死。不赌，死。”

  虽然苏音不清楚万三爷是什么级别的商贾，她猜测绝对不会是小人物。

  有那等分量的商贾，他们的家产，必然是很多群雄眼里的肥肉，那些大人物只怕早就将他们的钱，当成自己口袋里的银钱。

  万三爷笑着摆摆手，“夜深了，睡吧。”

  苏音知道他听进去了，转身回车厢内。

  墙角跟草席上，万三爷依靠着破败的土墙，抬头看着天，思绪飘荡，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苏音方才的话，难以入眠。

  “难啊！”默默闭上眼假寐。

  同往常一般，寅时二刻，大伙陆陆续续起来。

  跟随苏音打拳。

  如今都不需要苏音开口吩咐，每个人都很自觉。在这种乱世，能学到保命的手段，每个人都很积极，即便是幼童，都明白这个道理。

  因着见识过这套拳法在现实中运用后的效果，张老汉一家已经将小小孙子都拖来练拳。

  这个头一起，其他人也不含糊，一个个都将三五岁的男童拉起来练，其中就包括小杨贵。

  这可把这个小家伙累坏了。

  一套拳打完，小杨贵苦着一张小脸跑到苏音跟前求饶，“音音表姐，能不能晚点再练。每日起这么早，我都睡不醒。”

  苏音被他那纠结到皱成包子的小脸给逗乐，捏了捏他的嫩嫩的小脸蛋，“不能，白日我们要赶路，所以必须早起。”

  “呜呜呜，我太惨了。”小杨贵伸出小短手捂住脸。

  这段时日大人不见得长肉，但小杨贵却长了不少。

  许是她投喂的太好，时不时蹭一碗肉粥。

  周围露宿的流民，自然也都听到这边动静，在瞧见这十几户人家家里大大小小都练武，让不少人对他们心生畏惧。

  东西整理好，队伍启程。

  不少人见识到他们早上练武的场景后，不少人都打起了主意，准备跟着他们一道走。

  有他们在，路上若是遇到一些危险，也有他们在前面顶着。

  抱着这样心思的人可有不少，故而在苏音一行人启程时，很多人都匆匆跟上。

  这一次队伍的排序不同，苏音再一次走在最前面，李锐则押后。

  李锐看着身后跟随着的流民，眉头微蹙，知晓他们的目的，但路是大家的，也无法驱赶，还能任由他们跟着。

  只要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也管不着。

  从山神庙出来后，走到了岔路口，一条路是往北，一条路是往平阳县。

  苏音一行人往平阳县方向走。

  跟在后方的流民，瞧见他们走的方向很是纳闷。

  “爹，他们怎么往平阳县走了？”

  “不是说，不让去了吗？他们怎么还去？难道他们不知晓？”

  有人困惑。

  后头的人，有人跑过来提醒李锐。

  李锐只是摆摆手，表示知晓，但什么都没说。

  那人见李锐不听劝，气得返回。

  “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等他们，倘若他们见着过不去，必然会回，倒时咱们再跟上。”

  “罢了。咱们自己走吧。他们都有马车，脚程比咱们快。倘若真返回，必然能追上咱们。走吧，早点寻个落脚地，也好早些结束这颠沛流离的生活。”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流民纷纷转身，朝着北方走。

  苏音一行人没到平阳县，而是在距离平阳县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口，往一处村落走，从那边村落越过一座山，便可绕过平阳县，抵达林州府。

  苏宝珠很好奇，“这里怎么有这么一条路？”

  万三爷开口：“说起这条路，还真有一段故事。这条道虽然不如官道宽敞，但也能过一辆马车。知道为什么刚刚好能过一辆马车吗？”

  胖爷一讲故事，车里的小萝卜头们纷纷探出脑袋。

  就连在车内纳鞋底的苏母和芸娘也都好奇的竖起耳朵。

  “这件事要追溯到百年前。在那百年前，平阳县来了一个大贪官，这个贪官设立各种名榨取百姓银钱。其中就有一项，那便是收取车马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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