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儿，在想什么呢？”

  属于焚天阁的包间内，坐在最前面的焚天阁副阁主焮圣王问身边的儿子吴焰。

  通魔一事虽然事关整个修士界，但其实单独一个林岩是不足以让焚天阁的副阁主专程前来的。

  焮圣王过来是为了陪儿子。

  她儿子吴焰不喜欢回家，只喜欢到处跑，这都多久没有回家了？一回家就说要她想办法带他名正言顺去一趟林族，不用说也知道是想见挚友古潼。

  当妈的真是天生的奴隶，嘴上生气儿子这么久才回来一次竟然连问个好也没有，但还是就着通魔审判一事把事情都办妥了。

  吴焰是焚天阁的第一天才，代表焚天阁来一趟再正常不过，即使大家心里知道吴焰是来看古潼，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焮圣王看着儿子蹙起的眉头，有点奇怪：“怎么这副表情？古潼是少尊者你不高兴吗？”

  吴焰看了一眼焮圣王，说：“我倒没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只怕古潼未必会高兴。”

  “这倒是奇怪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成为少尊者会不高兴的人！”

  吴焰不喜欢说话，只回了一句：“古潼不喜欢出风头。”

  “可这未免有些过了吧？”

  “有渊源。”

  “什么渊源？”焮圣王好奇地问道。

  “无可奉告！”

  焮圣王觉得自己的心上被扎了一针。

  许久，焮圣王才说道：“儿子，我总觉得古潼和王茂才是你的亲人，我和你父亲都是多余的。”

  吴焰偏过头不说话。

  “多回家看看我们不好吗？”

  焮圣王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摸吴焰的头，但又在半空中悬停。

  她看了一眼吴焰的表情。

  吴焰还是偏着头，一动不动。

  焮圣王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吴焰的头上，发现吴焰竟然没有阻止，顿时开心不已，更加小心也更加享受一个母亲与自己儿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吴焰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还是不看焮圣王，但焮圣王已经对此非常满足。

  双亲都是圣王的人必定天赋异禀，这是修士界的常识，但却少有人知道，这样的孩子也极难有真正的情感甚至是情绪。

  吴焰从小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严肃、死板、理性。

  出生的时候，吴焰没有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焮圣王甚至以为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死婴，直到确认了吴焰的呼吸心跳才放心。

  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般都对父母比较依赖，可吴焰呢？他似乎根本分不清自己的父母和带孩子的保姆有什么区别。

  都是给他东西吃，给他水喝，有什么不一样？

  后来再大一点，大概三四岁，吴焰就与父母分居了。原因是他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

  吴焰生来就是铭血境的修为，只要有了完整的意识，想要自己生活并不困难，只是生活质量未必能好到哪儿去。

  那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吴焰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天才。

  但焮圣王知道，吴焰是会说话的，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

  听到吴焰说话的焮圣王又开心又难过，但最后还是按照吴焰的要求让他搬出去了。

  搬出去是无法阻止焮圣王去看他的。

  哪怕吴焰再怎么天才，再怎么证明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在炘圣王眼里，他都只是一个孩子。她怎么按捺得住对孩子的担忧？

  可吴焰真的不喜欢别人去看他，甚至会故意躲着她。

  作为一个母亲，焮圣王看吴焰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爱，可吴焰看焮圣王的时候，就像一个陌生人，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每一次去看吴焰都会让焮圣王伤透了心，可每次一回去，见不到吴焰，就又忍不住担心吴焰过得怎么样，总还是会跑回去看他。

  焮圣王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当妈的有点太贱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玩意儿啊！

  再后来，吴焰就离开焚天阁出去历练了。

  焮圣王觉得自己的心上都空了一块。

  吴焰在外出历练之前，虽然不和她住在一起但怎么说都还在焚天阁内，想看的时候就能跑去看他。可吴焰出去历练了，没办法那么容易见到了，炘圣王日日都在为他担忧。

  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受委屈？

  那段时间，焚天阁高层看着副阁主因为担心儿子而郁郁寡欢，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只能把闭关的阁主——焮圣王的丈夫、吴焰的父亲——火圣王给叫了出来。

  火圣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停地安慰妻子。

  花了好久，他才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她知道，以吴焰的性格，可能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因为她深知吴焰不会对焚天阁有任何留恋。

  可突然有一天，吴焰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伤，破损的衣服还没有换，经过长途跋涉的他显然已经接近崩溃，但他还是回来了！

  来不及高兴，也来不及心痛，吴焰的话已经穿透耳膜刺入大脑：“焱燚石在哪？王茂快死了！”

  久别重逢的所有情绪，喜悦也好，担忧也好，全部都被堵回了心里。

  焮圣王不知道该对王茂和古潼抱有什么样的情绪。

  是该感谢他们在无人区与吴焰生死相伴，还是应该责怪他们一直带着吴焰在无人区乱窜而不回家——虽然她心里清楚，即使那两人不去无人区，吴焰也不会回家。

  吴焰这几天突然回来，一开口就要求去林族。

  焮圣王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难过了。

  最起码儿子知道遇到事情的时候回焚天阁，而不是去其他地方，她就应该有所欣慰了。

  焮圣王的手愈发颤抖。

  很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儿子坐在一起说话了，更不要说她现在还能摸着他的头。虽然她能坐在儿子旁边是沾了古潼的光，说话时儿子还是那样冷淡，摸头时儿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但是她真的很开心！

  “十一月，王茂会从无人区回来。我要去看他。”吴焰忽然说道。

  焮圣王的动作有点僵。

  果然……还是不能抱有任何希望……过不了多久，他又要走了……不，应该，这次审判结束，他就会离开。

  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拦不住儿子，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焚天阁虽然有历练的传统，但要求并不严格，事实上只要你能通过成人礼的考核，即使不外出历练也一样能……”

  “我知道！”

  焮圣王的话都哽在了咽喉里。

  吴焰还是不看她。

  “王茂回来的第一个月，一般是在养伤。”吴焰说道，“我会去陪他。”

  焮圣王忍了忍心头的难过，问：“这次，又需要什么药材？”

  “不需要。”

  “那……你计划什么时候走？”

  “先见古潼一面，然后再走。”

  “那我……帮你去约好古潼。”

  “嗯。”

  也该习惯了吧？

  看着吴焰一直没有回转向她的脸，焮圣王自我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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